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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翰收了许多赏赐,却拒绝了封地。他令人敬佩,彷如为君主量身定做的完美臣子:只负责立功,不招惹猜忌。两人终究都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云翰成了边关的神明,而景临成了与父辈一样的万仞冰山,接受千万人的效忠。昔日点在自己掌心的手指,而今只会抚在层层奏章之上吧。男人转了个身,决定缓步离开。御书房的门却轻响一声开了。倚门而立的君主像是不适应户外的灿烂阳光,微眯着眼问:“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通报?”云翰跪见他的陛下,景临说平身,于是云翰站起来低头看着他。景临还是得仰视云翰,正如有些事情是他穷其一生所及不上。景临垂下矜持的眼睫:“今天阳光很好,陪我去走走。”言毕便起步领路,不容回答。云翰跟在他身后,看见了帝王的手,玉砌的指尖沾着未干的墨迹。他像看见什么稀奇玩意般弯了弯嘴角。然而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做冒犯君威的事。云翰跟着景临走向熟悉的花庭,步履相闻,踏过十二年漫长的时光。景临的神情有些茫然,但景临习惯了将不该流露的神色悉数掩藏:“为何不接受封地?”“麾下无人可堪重任,臣不敢离开。”“很好。”景临轻描淡写地拨弄手边的花叶,“有你守着,边境也可多消停几年。”“谢陛下信任。”景临笑了一声,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两眼:“战神也有白发了。”“陛下却丝毫未变。”云翰微笑着说,“贫瘠关外,总比不上这儿的春水繁花。”景临松开他,转身沿着蜿蜒的白卵石折道穿行:“既然如此,是什么事让将军立誓不回来?”“因为夜宿大漠,朔雪如席时,军中会有人吹两声笳。”景临默然片刻,背对着他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那年我让你收全三十城再回来,是我愚昧了。再收三百座城你也不会回来。我以为你扛得住危险和孤独,后来才知道,你根本就是向往危险和孤独。”云翰并不否认,含情脉脉地说着残忍的话语:“臣本性愚钝,便如顽石,注定要站着死去。”他的确盼望着在苦寒中形销骨立,成为和着烈酒高唱的歌谣。景临是他遥望的月白花,是南国悱恻的雨水、比盐碱地更空泛荒芜的诗句,是昏昏年月里绮丽而无用的一切。他最喜欢它们,是在遥遥思念时。景临抬手接住扶疏花叶间漏下的光:“我也注定死在这里。来世定要去塞上看看,究竟是何等光景……”“陛下万岁。”云翰说。然而他们都无法万岁。归来重聚的机会寥寥可数,把酒笑谈的快意在涓滴间用尽,此后徒然追忆,便只剩下凉薄的思念和无尽的风沙。云翰长长地亲吻景临的龙袍,每一代君王的龙袍都浸饱了血液的腥香。沉默的君主仰起头,将苦闷散进风里,听他的将军重复誓言:边疆,我为你守;威名,我为你立;宏图伟业,我为你达成。“我走了,我不会记得你!”云翰结束花下的风谈,斩断彻夜的交欢,在日出前整装启程,任骑边的风卷走一切牵念。晨光初露,皇帝赐给他最后一次漫长的目送。他会得到应得的荣耀! 【六】这一年景临三十六岁。此事值得纪念:他终于比先帝多活了一岁,打破了祖宗的纪录,然而这一小步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景临的生命在寂静地滑向尾声。除此之外,京城里一切照旧,顺理成章得近乎乏味。卫宁之领着闲职,一板一眼地虚耗年华。再也不会有人提醒皇帝从奏折堆里偶尔抬起头来,这想必是其短寿的原因之一。一日景临似乎突然想起来,问道:“你活得有意思么?”卫宁之心平气和道:“没什么意思。”“真叫人羡慕。”景临精神越来越差,靠在榻上合着眼,将边境送来的战报丢给卫宁之,“念。”卫宁之有了新任务,每日将战报读给他听。他们的距离不是渐行渐远,而是从来没有近过。卫宁之从初见之时就注定了不是景临的对手,他在他手中一败涂地,愿赌服输。值得一提的是转瞬即逝的微薄欢欣,微薄得更像是一种施舍。景临凭栏远眺乌发翻卷,他一直能让人为自己疯魔,从中却得不到快乐:“你说这么大的风,从边关吹来要几天?”卫宁之捧着大氅立在他身后:“说不准,恐怕得有三天吧。陛下,穿上吧。”景临默许了他为自己披衣。卫宁之小心翼翼地动作,却并不询问景临的心思,他知道那只属于守口如瓶的万里黄沙。半晌,景临朝他笑了笑:“你少时喜欢唱歌。怎么不唱了?”眼帘沉垂,唇角含笑,无限从容。连汉宫的宫女们都将在迟暮时面颊晕红,谈起从前陛下的容颜如何羞退了夕照。卫宁之忍着胸口的闷痛,对他回以浅笑,光阴停滞在那一刻的雕栏边。于是卫宁之向皇帝唱:“式微式微,胡不归。”皇帝驾崩前,将卫宁之叫到了床前:“战事紧张,云翰也老了,你回去帮他吧。剥夺了你的人生,现在还给你。”卫宁之垂首:“陛下——”他该说什么呢?皇帝理所当然地把所有
《祸水+洛神+和亲+式微+沾衣》 第8页(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