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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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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从汉中开始生出的懒散,如潮水般地扩散。到了绵阳,懒散变成了懈怠,而旅行则变得像是观光。涪江旁是一家又一家的茶馆,那些软软的藤椅、5元一杯的绿茶,一刻不停地引诱我。麻将声就像辣椒的味道一样四处可闻,它们都给平淡的生活增添味道,也抵御那连绵的阴雨。那家开元米线馆一早就被人群挤满了,店铺太小,十几张凳子不够坐,人们就端着那个大碗站在路边,我在碗里看到了颜色浓郁的红油汤,我之前尝了一口,被呛得喝下了半瓶矿泉水。但这些身形秀气的本地人则在清晨刚刚醒来时就喝下一大碗,就像它仅仅是一杯茶、一杯牛奶,或是一杯咖啡。被这碗红汤米线诱惑来此的人形形色色,我看到了睡眼惺忪、脸面浮肿的男人女人,像是刚刚从欢乐、放纵的夜生活中脱离出来;循规蹈矩的上班族,那位白衬衣、斜挎细带黑色皮包的胖胖的年轻人,他正尽力将碗端离身体远一点,然后探头去吃,期待他的白衬衫能逃过溅出来的油星。他的小心翼翼,不妨碍他吃米线的速度,筷子夹住滑腻的米线,灵巧地一卷,再上下掂两下,挥发了热气,然后再送入口中。我像是在观赏一场晨间的杂技表演,并叹为观止,他的衬衫的确一点儿也没脏。

我忽略了绵阳作为科技城的一面,从秦岭开始,毛泽东时代的工业向三线战略转移的记忆就鲜明起来。那是冷战的高峰时刻,美国少年们都在熟悉如何应对核爆炸,而前苏联人在古巴建立军事基地,中国人则做好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准备,和美国与前苏联共同作战。我们把兵工厂、钢铁厂、电子厂,这些战略意义上的工业搬进了西部的沙漠、大山,这样即使丢失了整个东南沿海,战争依旧可以继续。在与日本作战的年代,中国政府不是由南京退避到重庆了吗?中国足够大,我们总有路可撤,谁也难以全部征服。

“三轮!三轮!”我喜欢听李仲贤在街道上这样的喊叫。那是浓重的四川腔,音调高得出奇,仿佛不是从他瘦小的躯体里发出的。雅安正下着雨,已经持续了一整夜。昨夜我到来时,一下就迷上了它。我还不知道这城市的布局,不知那条横穿市区的河流叫青衣江,只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墨绿色山峰,昏黄色路灯下湿漉漉的水泥路,就做出感情上的判断。

这座名字秀美的城市位于四川成都的西南方向,大约130公里的距离,距离上一站绵阳需要4个小时的车程。它是四川盆地向青藏高原的过渡区,著名的茶马古道川藏线的起点。由马匹、茶叶交易筑就的商业古道,也同样传播了文化、政治、宗教与爱情……

向南方 一次穿越中国的旅行(18)

李仲贤熟知这些历史,55岁的他是当地地方志的编纂者。旅行中,我最喜欢碰到他这样的人,他们对自己生长的土地充满热忱,熟知它的种种典故,而且愿意与所有人分享。他带着我去青衣江畔喝茶,叫来他的朋友,其中一位是本地作家廖念钥,在过去10年中,他写了8本小说,试图将雅安的历史命运串连起来。屋外的雨水越来越大,青衣江水算得上奔腾向前,裹挟着山上那黄得发红的泥沙,气势倒是让山西境内的黄河黯然失色。

茶馆内只我们一桌客人,屋顶有点漏水,洗手间入口处一个水盆正滴滴答答地接着漏下的雨水,那个34寸的彩色电视机播放着一部三流香港枪战片。我倾听着这群本地知识精英的谈话,间或插入一两个问题。他们的四川口音浓重,我经常对此一知半解。自从离开东北之后,方言的发音就困扰着我,明明都是一样的文字,我却大半都听不懂,语言中蕴涵着多么强烈的权力啊,凭什么北京人可以让那么远的地方像自己一样讲话。

廖念钥的普通话比李仲贤好得多,他会有意识地照顾我,不过谈兴浓烈时,他们又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讲本地话。谈话的内容五花八门,我喜欢听他们说起民国年间的传奇,刘文辉、刘文彩和刘湘的故事,他们同属一个大家族,却又彼此争斗。这些故事经常让我想起《死水微澜》的气氛,新旧军阀、袍哥、教会争夺权力,但这些刀光剑影、枪炮火光却又立刻被麻婆豆腐、甜甜的井水、女人的胭脂发髻、小孩子的啼哭声掩盖住了,成都平原太安逸了,暴力和愤怒都被溶解了。

“我的父亲那一代真的不同。”李仲贤说。他的父亲毕业于南京大学,1948年时来到偏僻的西康省①,成为一名法官,他拥有那一代中国人的温文尔雅,他就是“那种读书人,即使老百姓把唾液吐到他们的脸上,他们也会保持风度”。

但当故事从民国转到当下时,气氛更加热烈了。像所有城市一样,雅安也在过去30年的变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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