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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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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哑了,没人吭声。他立刻心慌,又问:“二妈妈跟爹去了武昌城?”

枣花说:“她在荷塘边。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你回家了。”

他说:“那我去找她。”他撇下众人,穿过庄园后门去荷塘。晚风吹着盛夏时节的枣林、桑林、庄稼地,飒飒地响。他走了一段,回头看见母亲跟在身后,就停下来等她。母子走到荷塘边,满塘荷叶碧绿,荷花盛开,却不见人影。他问母亲:“在哪儿呢?”母亲指着塘边一堆土丘,说:“喏,她就在里边。”

孤坟上的青草已经多遍黄过又发青,矮小碑石浸着潮气,半截布着苔藓。

包博望离家后半个月,满月就在荷塘边失足淹死了。包博望不信她死了,喃喃说:“怎么会?”枣花说:“我也觉得不会的,可她是淹死了。”包博望跪下来,把头抵着冰冷的石碑。他两眼干干的,没有哭出来,只觉得身上的气力,都被这湿地一丝丝抽走了。

十五年后的冬天,袁世凯在北京称帝,年号洪宪。此前,他已把自己的头像镌刻在银元上,世称“袁大头”。至今,“袁大头”还在古玩市场上流动……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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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革命(1)

二二

金满堂推着独轮车,载一只大立柜从包家镇往武昌城而去时,天还没亮,田野黑黏黏的,四乡八镇还在沉沉熟睡。有一阵下了雨,雨又细又密,打在金满堂的脸上、眼上,他什么都看不清,心里骂着日怪,下雨就像在下土。公鸡不管阴晴、寒暑,照例远一声、近一声,长声吆吆地叫起来,在冷嗖嗖的秋风里,真有说不出来的悲怆。

这是西元1911年,岁在辛亥,即大清宣统三年,10月10日的凌晨。

昨晚,金满堂亲着五岁儿子有种说:“种儿,卖了立柜,爹就有钱了。想爹给你买个啥?”

有种拍手说:“洋马儿。”

包家镇两全庄的庄主包善人,水田不止千亩,城里的钱庄、商号堆着金山、银山,他给十一岁的孙儿包忠良、十岁孙女包英良各买了一匹东洋马,时常由几个背汉阳造的家丁陪护着,在长江大堤上遛达。这在乡民们眼里,是何等的风光!有种不懂事,跟着洋马屁股跑,洋马扬起鞭子般的尾巴,一扫就把有种扫到了烂泥塘里去。看见儿子哭,金满堂咬得牙齿响,肚子里发誓,要让儿子出了这口气。洋马?那就洋马吧。过了寅时,金满堂老婆就摸索点燃豆油灯,起床给金满堂热了一碗菜稀饭,蒸了两个馍。金满堂吃着,她就替他编辫子,踌躇说:“都说武昌城乱得很,瑞总督在新军中大抓革命党,大刀片砍得脑袋瓜乱飞,你一去只怕……困住脱不了身。要不,就不去?”金满堂埋头大吃,不出声,吃罢顺手提了斧子,把指甲削干净,这才吐了一句话:“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金满堂的话向来不多,但再是乱如麻,也能一句话切住要害,仿佛一斧头劈开树疙瘩。

金家是外来户,但至少从金满堂的曾祖起,就在包家镇开了“金字号木匠铺”。那曾祖原名黄金木,本是陕南旬阳人,因族间械斗,被仇家砍得家破人亡,只身一人,沿汉水向东而逃,到了江汉交汇处的包家镇,才把步子稳下来。黄金木倾乞讨之所有,请了个瞎子算命。瞎子说:“看世间万物,无非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你既然要避仇家,就去黄姓金,金子是黄色,也算不忘本。而金克木,你就丢了锄头当木匠;木又克土,木匠当好了,少不了还是有田种。土又能生金,正兆着你金家儿孙累累,兴旺发达。”黄金木又问:“那金能生什么?”瞎子说:“金生水。”黄金木问,“水又克什么?”瞎子说:“水自然是克火。”黄金木打破砂锅:“这又怎么讲?”瞎子拈一拈鼠须,呵呵笑道:“鄙人道行有限,远事不可测。”黄金木叹口气,依了瞎子的话,改名金斫木。他去武昌城拜师学徒,三年后回到包家镇,开了这爿“金字号”。

金斫木手艺好,吃得苦,又童叟无欺,两代之后,家道已俨然小康。但湖广总督偏不让他吃安生饭,为师夷长技以制夷,造炮造枪,七年前,汉阳兵工厂下乡试射大炮,一炮打偏,正中金字号木匠铺。侥幸当时金家人和全镇人一道,都跑去看热闹,无人伤亡,但房子、家什都成了几把灰。金满堂的祖父活活气死,金家人看着焦黑的屋骸就要发抖。这地方住不得了,兵工厂赔了些银子,包善人也捐了些善款,金家就在镇尾的小河边,重起了两间茅草房,买了一亩三分水稻田。随后,金满堂的爹娘就在伤心中过了世,他成了一个孤儿。但金家的人名声好,靠得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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