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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诵拭泪离去,折翎与郝挚各怀心事一蹲一立,宛如木雕泥塑。未久,除魏庆外,箭营众人齐飞奔而至,屋中哀声令人闻之心碎。陆大安抽刀在手,狠狠地砍在床上吼道:「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屋内众人纷纷随之怒吼,声震屋瓦。蹲在屋门外的郝挚闻声霍地起身,却不料双腿已麻,一跤跌倒。折翎探手过去,想将他拉起。本以为郝挚眼中应满是愤怒,故自己眼中带着一份歉疚,不料四目相对时见他眼光空洞,竟是一丝情绪也无。郝挚借力站起,折翎探问再看,却见赵破叉手垂头立在郝挚身后不远,遂拍了拍郝挚肩膀,走到赵破处问道:「我有一事相询,请赵兄定要如实作答!」
赵破面色沉重,点头道:「将军请讲。」
折翎道:「我与云儿相识之时,克里斯蒂娜已在她身边做琴师。这女子究竟是不是诸葛砦中之人?」
赵破摇头,答非所问道:「适才砦中亦死了四人!一老者,一男丁,两妇人,皆是金针在喉,死状甚怖!」
折翎一怔,继而深施一礼道:「无端猜疑,请赵兄恕罪!适才我恐砦众惊惧、动摇军心,更恐这胡女原是砦中人,故止了赵兄大索全砦之事。如今砦众在此处围观、知此事者甚众,我心中结亦解了,还请赵兄、王兄传令举砦大索,更兼安定人心!」
赵破还礼道:「将军说哪里话?若我是将军,逢此事亦会疑虑。还请将军放心,砦中所余皆是同心抗敌之人。如今砦中亦有被害者,更是感同身受,大索之事,义不容辞。至于安定人心,将军交予我与王锦二人便是!」
折翎点头道:「这胡女狡猾残忍,我怕她入夜再来杀戮」
赵破亦点头,截断折翎道:「将军所言,亦是我心中所虑。砦中虽有一套应内敌的法子,却数十年未曾用过,恐是有隙」
折翎会意道:「大宋军中有结营巡哨之法,应可稍补阙漏,我使高诵助你。」
赵破道:「如此甚好!适才我已听砦丁传令集结,这便去砦墙安排一切。」
折翎道:「赵兄辛苦,高诵随后就到。」
赵破拱手离去,折翎转身入房中安慰了箭营众人几句,便吩咐将谷山李七尸身用被子裹了,抬到中坪自己居所处。安鸿闻声而出,见了二人惨状亦是大惊失色,悲恸不已。众人七手八脚在清晨折翎掘的坑边又掘了一坑,继而填土埋尸,使谷山李七入土为安。
此时阴云大合,密布空中,如沙滩潮头浮沫般层层叠叠压在山间林梢之上,似已与树间轻雾连为一体。山风穿林,草木呜咽,似边塞羌笛,又若百鬼夜哭,与两座新坟前众人悲声合在一处。折翎凝视二坟,俄顷又将眼光转向房中。思及短短两日夜间心头挚爱、生死弟兄俱是天人永隔,不由悲从中来。可这悲戚到了七窍处却难以宣泄而出,反是又转回内中,惹胸口一阵烦闷。如此往复不休,整个身子被悲烦填满,魂魄灵台似乎也被忧闷淹没。
安鸿见折翎怔怔出神,恐他伤心过度,把其臂开口道:「大哥,保重身体!」
折翎吃他一惊,深吸口气将胸中烦闷暂压道:「二弟放心,我自省得。」
安鸿见他口中虽答,但心神仍是不属,正欲借他事分其心神,抬眼却见屋角处转出个人来。定睛一看,乃是魏庆。箭营众人大多数尚未知晓魏庆被克里斯蒂娜伤眼之事,此时见他眇一目、目下颊上血痕犹在,遂一拥而上搀扶问讯。魏庆也不理会,穿出人群来到折翎面前。折翎关切道:「如何了?」
魏庆施礼懊恼道:「属下循着死去砦丁尸体一路追去,却还是丢了踪」
折翎摇手打断道:「我是问你伤势如何。」
魏庆闻言一愣,折翎续道:「这胡女伤你一目,损谷山李七,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不过,你目伤不轻,切莫再单身独寻,以防不测。」说到此处,略略扬声对场内众人道:「你等亦是如此。」
众人应诺,独魏庆不语。半响,方如下定决心般单膝跪倒,抱拳郑重道:「将军,我有一事禀告!」不待折翎说话,又续道:「我乃吴玠吴经略贴身侍卫,富平战前奉吴经略之命隐于箭营兵士中归在将军麾下,若察将军有随府州反宋降金之意,便将将军刺杀、以绝后患。富平战败,于乱军中随将军来至此处,心中仍念吴经略之命。前日议事厅中,我见将军情状,方知吴经略所疑不实,将军定与府州反叛事毫无干系。当时欲向将军坦承一切,怎奈乱事频发,不得其便。今日得将军关怀,再不说明,怎堪为人。魏庆乞为将军麾下走卒,抵抗金狗,再无二心,还请将军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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