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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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膝下却尚无一子,难免令人心思焦灼。圣人却似乎全不在意,又下诏裁减内宫用度,遣散前朝宫人,至于圣人自己,则节俭十分,身边连伺候的宫女都少见。
这样的圣人,好是好,可却太难亲近了。他好像把自己画进了一座牢,每一日每一夜,便是对着床帐钩上那一枚沉默燃烧的银香球,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地凝望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重熙七年元会,潼关防御使邓质回京述职,副将钟北里与圣人有故,圣人拉着他坐在清思殿外的台阶上叙旧到深夜。钟北里问圣人的腿可好些了,圣人还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虽然立刻就趔趄了,但他的笑很真实,真实得有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天边的星辰浅浅淡淡,有夜火虫从花木间飞了出来,圣人说:“朕小时候,在兴庆宫抓了一大把夜火虫,塞在罐子里送给她。朕以为这样,她就有漫天的星星可以看了。
“不知道她在外面,可还能看到一样的星星?”
钟北里说:“陛下很想见她吗?”
圣人转头望了他一眼,那神态,竟尔有些茫然。
钟北里笑笑,道:“她一直在等您。”
***
重熙七年,清明,小雨。
圣人诏命,简省了祭祀的仪节,只领了三十羽林卫并几名老成宦者,往城南诸陵行郊祀之礼。隔了飘飘荡荡的雨幕,天地山川都作清淡的浅青色,有春意从山间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那是被雨水洗透的新绿。
圣人下了辇,刘垂文连忙给他打起了伞。圣人却紧了紧斗篷的绳儿,朝他摆摆手道:“些微小雨,不必撑伞。”
刘垂文为难地看着他。他迈出一步,刘垂文仍要跟上一步。他微微无奈似地,桃花眼里波光轻漾:“刘垂文。”
刘垂文只得停下了步子,五指抓紧了伞柄,紧张地看着圣人迈步。圣人双手负后,意态却十分闲散,神容温和,没有人能看出他心底在想些什么。刘垂文终于没能忍住,说出了口:“陛下,您的腿……还是小心些好。要不,让奴婢先去看看……”
圣人笑了,“让你先去,算什么呢?无事的,”他顿了顿,“我相信她。”
这一句相信,千难万难,隔了四年相思,五年挣扎,七年寂寞,隔了十六年悠悠漫漫的光阴,终于是说出了口。
先帝的景陵封土不高,但封土之前,两座陵阙高耸,中间一条司马神道长足一里,道旁石塑四十八座文臣武将,眼目都镶嵌黑曜石,此刻雨水之中,那九十六道目光便愈加冷酷而静默地直视着神道上踽踽而行的当朝天子。
他的父皇入土已经六年,他自己则已近三十岁了。昔年俊雅的玉面过早地经了风霜雕凿,顾盼风流的桃花眼底沉淀下幽深的渣滓,宽大的崭新的明黄冕服被幽细的小雨洗去了光亮,衣角随风拍打在他依旧清瘦的身上。
他一步步,艰难但不停歇,走过这一里神道。不远处山陵沉默,不论是七年前的血腥,还是此刻的风雨,都不能令它有分毫动容。
这七年以来,他站在江山至高处,无边的寒冷侵袭,而他一无抵御。他也会有很多很多的疑问,想问这山陵下长眠的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再也不会给予他任何回答。
他有时想,或许父皇并不是一个坏皇帝。或许这世上,本没有所谓的好皇帝与坏皇帝。
终于,他走到了这司马神道的尽头,陵阙之下。
一手撑在先帝的功德碑上,喘了很久才渐渐平复下来。七年,这双腿已有了些微感觉,悉心调养之下,走路不难,但这一里带雨而行,实在要超出了他的极限。他扶着碑,慢慢地、一点点地跪了下来,地上泗流的雨水立时浸没了他精致的下裳,渗入了那双病弱已久的膝盖。他静静地叩下头去,端端正正地行完了祭父之礼,再端端正正地行一遍祭君之礼。
终于站起身时,虚软的双腿一个踉跄,几乎再次跌倒。他下意识伸手在虚空里抓了一把,却突然抓住了一只温软的手。
他怔住了。
头顶的雨消歇了,女人的气息已近在耳畔,他却不敢放眼去看,只低着头,二十九岁的君王,此刻像个认错的小孩。
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手臂。他看见了她的鞋子,素色的步履,在素色的裙角下探出来。她的声音里杂进了沙沙作响的雨声,虚幻得一如大海上的浮沫:“对不起。”
他闭了眼,又睁开。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咫尺之距,那么真切,他能看见,能闻见,能听见,这七年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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