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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及暮不停,喝!一瓶既罄,又开一瓶,眼看又快干了,渐渐就觉不支,终致再无余勇可卖,不省人事了。
这一醉,也许是甲醇中毒,总有二三十个小时,绝非常言所道,“酒醉三分醒”那种感觉,而是“一无所知”、“一无所有”的昏死状态。醉酒,即使如顾况所咏、“身外已无心”,毕竟“醉中还有梦”。随便哪
一个高阳酒徒,对此必深有体会。张为所吟《秋醉歌》,具言“醉感”,即为美好醉世界一景:“醉眠岭上草,不觉夜露浓。一梦到天晓,始觉一醉中。皎然梦中路,直到瀛洲东。”煞风景的乌梅酒,夺魄惊魂有之,于此一境界就付阙如了。就此一去不复返,自然更是心不甘情不愿。幸而“魂兮归来”,从兹汲取“物无美恶,过则为矣”的经验教训,学了点稼轩先生“麾之即去,有召须来”的皮毛,才得享良朋美酒的日子,今生何愧?
终于醒来,但觉头痛欲裂。旋见白老太太叫人送来滚热的精肉猪肝煮酒,遵嘱趁热吃下,顿时舒畅了许多!只不知“酒死”之时,白老太太对此无知小子,是可笑抑可怜或可哀?但那一碗精肉猪肝煮酒——从前杯酒,又怎忘得?
戴天:怎忘得、从前杯酒——酒友纪事(3)
大半生居于香港:结交酒中知己无数
大半生居于香港,除了数度短则几个月、长不过一两年暂离之外,结交的酒中知己,亦可谓多矣。此中,老中青、左中右,老外与国人彼此之间,或乘兴而来,或欣然赴约,都杯酒与共。既煮酒会英雄,复把酒论天下,唯有金圣叹那句“不亦快哉!”能道其万一。起初,识林悦恒、胡菊人,那独酌无相亲,端的寂寥之感,瞬即烟消云散。悦恒为人也谦谦君子、古道热肠,足称与世无争、无心是道的表率。斯是君子,于人世间一切俱不系心,何况酒乎?所以其量也宏也恒,几如无底深渊,从不见失态。悦恒习哲学、擅书法,每一提笔,之前必进酒数盅,随而以隶为本,揉入行楷篆籀各式,雅秀中显挺拔,闲适间见潇洒的草书,一挥而就。菊人先后主编《中国学生周报》、《明报月刊》、《百姓半月刊》等,介绍文化、推广新知、评论国事港事,贡献于香港者良多。其人正直不苟、好学深思,且又重感情,民族家国之爱数十年如一日。菊人喜酒爱酒,量则因工作劳逸而或大或小;有时感念世情,又近于淳于髡“饮一斗亦醉,一石亦醉”,实乃表###迹,寄寓激愤。偶或过量,即自出多道艰深算题自答,以示何醉之有。唯是其时共酒者什九东摇西倒,即有心亦无力追究,往往不了了之。迩来菊人为梨状肌综合症所苦,忌杜康,虔望其早日勿药,再畅饮与共,欢叙而同。
既识林与胡,生活面遂日广,“酒同醉合”者渐伙。最可记者为“爱华居”进出诸友。“爱华居”乃胡菊人、陆离等三人共赁居所。亦为当年新锐知识之士及优秀青年学生合办的《盘古》杂志通信、编辑之处,仿佛是艺文沙龙、思想俱乐部,经常户限为穿、争论时作、意见交流、诗酒酬唱、博戏弈乐。“爱华居”诸友,酒友至多,即或不酒及少酒,其沉醉于思想、文化、艺术,亦无不同。这些酒友人人以平等相待、性情相交、知识相砥,有如一大家庭,好比兄弟姐妹,至今不渝!记忆所及,信手写来,即有李天命、岑逸飞、古苍梧、黄子程、黄维梁、关永圻、梁天伟、吕炳强、刘天赐、刘创楚、陈任、蔡浩泉、刘美美、蔡炎培、朱珺、包错石、吴平、曾庆、小思、罗卡、陈韵文、石琪、林年同、温健骝等等。到而今,廿余载之后!“爱华居”既矣,人有离港的,且有过早物化的,居港者虽不常聚,总难免对李白《春夜宴诸从弟桃李园序》某些境遇关情。天地逆旅、光阴过客的感慨,秉烛夜游、琼筵坐花、羽觞醉月的盛况,即或远不及李白及诸从弟那么萧散流丽、温馨动人,百中望一,似乎不算苛求。犹忆某年某月某日某夜,众友终晚合唱抗日歌曲,偶而悲愤难抑,旋转饮茅台、五粮液欲藉以舒平,是“浊酒一杯家万里”?是“笑谈渴饮匈奴血”?不过数巡,突一人大醉,不复自持,起而大骂倭寇,指斥所谓“以德报怨”政策,如讨檄之文残简、边塞之诗断章。语未毕,呕吐遍地,立见其倒下,以手将秽物弄拨成和海棠叶形状,呢喃曰:“这是中国。这是我心中的中国!”烂醉至此,悲怀尽倾,原来竟又是解不开的中国郁结!
“酒生相托”与夤缘而会的酒友
能与之“酒生相托”的,尚有不少,虽不能尽叙。记得多年前,杨牧曾撰文情并茂之章,畅谈酒人酒事、酒朋酒友、酒趣酒情,于胡金铨酒神酒态,写得如闻其声,如见其人。目今金铨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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