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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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油怎么不管用啊?”指导员手捏盒清凉油。在南琥珀说话时,他已经朝两边太阳穴上涂了厚厚一层,昂首等凉气透额,半天等不到动静。“卫生员给什么鬼。”看看仍是清凉油。于是低头深深闻一回,把它摔掉了。又在袋中摸,没有摸出结果。就用两颗大拇指使劲揉两边太阳穴,手放开时,额头两侧顿时红凸凸,似有血往外担。
“你说的那些,早在我肚里烂透了。你算什么,上次会上,我还出洋相呐。……
南琥珀记起指导员军容严整、面颊泪水潜沦、两手执住悼词、一句一抽的模样。当时他催落了多少人泪啊,指导员的威信也陡然大涨。
“司马戍在那边一开口,我就料到有今天了,也料到我完蛋了。可是,反革命出在你班,你班长敢不上台批?反革命出在我连,我指导员敢不声讨?人家怎么看我,臭呗!你在台上举拳,几千人照样跟你喊口号,震破天。下台来,人家拿眼皮也能压死你。连长住院啦,胃出血,真的胃出血,呕出的饭粒都是红的。他走了,就得我一人去受辱。我要出名喽,只要这块坟地还在,我的臭名声就会一代代往下传,退伍都带不走。南琥珀啊,我知道你在连长和我之间,靠我近些。我也知道你是又帮我又看不起我。我是不行,只会把你们捺在小板凳上,满堂灌。可我小时候也读过几本老书,知道土里的爷爷们(跺脚)怎样做人。哈哈,骏马弯刀,是男子汉。受胯下之辱,也是男子汉啊!现在,该着我从人家裤裆底下钻过去了,我就钻,我不躲!我知道钻过去后就成了块臭肉,我又没韩信出将入相的本事,快四十啦,一辈子翻不上来。即使这样,我也要上台吼一吼,把我这块臭肉扔出去,我日他司马戍八辈祖宗!狗杂种害得我好苦哇……”他昂起木头般瘦脸,下意识地摸摸风纪扣,眼球不动,直对着南琥珀,但早已不是看他了。
“知道你嫂子说什么吗?她两天两夜没开口——这就是话啊。今天早晨,她脱下涤纶,还敢再穿吗?换上我的旧军装,踏上一双解放鞋,去给战士们拆被子、洗衣服了。下午,又到炊事班帮厨,淘米、洗菜,还特意和老兵说笑,找亲近。炊事班长给她加个菜,拉她在那里吃饭,她一口没吃,回来就躺下了。这是为什么呀?她知道我在连里要完了,她在替我做人!总不能等免职命令下来后再去做人吧,现在就得做,命令下来后还得做!一直做下去。她已经有三个月了,老乡们都算准是小子,让她无论如何保重。她呢,出去做人流了。……”指导员任凭眼泪下落,不擦。“再说呢,再过几个月,我又多了张嘴。我的经济情况,大家都知道。但只要我在连里当指导员,斤两上总不会亏我。如果我不是人了呐?她靠谁?还不是得靠老兵们,靠炊事班照顾呗。一把菜、几棵葱,还得靠你们躲躲闪闪地从地里拔了送来。那时候,她真是缺不得这些。她又不愿人家提我意见,揩兵油喝兵血什么的,宁肯不吃。怎办呢,只好现在就去做人。南琥珀啊,你我都是七尺须眉,哦,革命战士,莫非不及一个娘们?”他停一下,有所悟地,“不及不及,娘们在这世上流的血,真真确确比我们多.....”
南琥珀早已呆定。许久,才挣醒过来。齿间吱吱响,嚼阵司马戍名字。道:“指导员,我跟你上台。”
“晚上回来,到家属房喝几口,让你大嫂弄两个菜。现在不一样啦,有人来串串,她会快活的。”
“真会给你那么重的处分吗?不会啊。”
“上面还没说话。我懂,这不说话也是话呀,在等我自请呢。其实不请也来。我也处分过别人,有经验,知道自己会得个什么,轻不了。还有,跟你打个招呼吧:我,连长,心
里都有数,希望你也有个数。你是党员班长,严一点,有你。松一点,没你。总之要有数。挂上了,别发作,更不要躺倒。”
“处分我吧,哼哼,翻翻将军们的档案看,哪个不是一串功劳加几个处分?人一辈子,要是一个处分没得过,准没有大本事。本人不佩服。”
“这话别人不敢说。”指导员笑了。
“还有,司马戍究竟是蓄意投敌,还是被海流冲过去的?他那番声明,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领导到底分析清楚了没有,怎么个结论?”
“这话可不敢说!上级已经定性:叛变投敌。其余的,都不许再说。你要紧记。”
南琥珀沉默一会:“我担心连队会垮,起码会乱一阵。”
“你有建议吗?”
“目前情况下,你们干部是连队一条腿,我们班是另一条腿。只要这两条腿站住,不出毛病,连队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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