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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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实是一座卑小的、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园林。听说熙宁四年四月十八日,司马君实初至洛阳,寓居于留守御史台附近的一座宅院,因其院小屋少,书局事务无法展开,遂于去年在国子监尊贤坊北侧购得一块荒地,辟此“独乐园”。此园规模若与洛阳其他致仕老臣的屋宅相比,仅农家园圃而已,何其传闻之浩浩!大约是司马君实的名声太高太大了,传闻者添油加醋想当然耳。
韩维举目观赏着“独乐园”的布局:小溪短桥,竹亭茅屋,翠竹青藤,花卉药草,精巧而自然、质朴而典雅,确似司马君实之为人,确有司马君实之风采。
那是司马君实读书著书的“读书堂”吧?瓦房七间,一色青蓝,窗扉敞开,竹帘低垂。居中三间,也许是司马君实著书之所?两端四间,也许是五千卷书籍的藏室?“读书堂”之南那一区房屋,跨五条小溪而建,精巧雅致,有短桥通向屋前,清静爽人,这就是司马君实会友、饮宴、赋诗的“弄水轩”吧?“弄水轩”,名副其实,在此似已闻得潺潺流水之声了!“弄水”而会友,其情当欢:“弄水”而饮宴,其情当醉:“弄水”而赋诗,其情当真、当美、当出自肺腑!“读书堂”之北,是一江湖水,碧绿见底,有鱼浅翔,方圆约三亩。湖中有岛,周长约五丈,状若玉块,遍种竹藤。结竹梢蔓草为庐,似渔人之舍。此必是司马君实歇息垂钓的“钓鱼庵”。竹梢蔓草之庐,偏命名曰“庵”,可窥得司马君实心境之凄凉了。碧湖之北,有茅屋六间,厚其塘次,以避暑热,茅屋四周,皆高节翠竹,清爽怡心,此必是司马君实避暑之“种竹斋”了。谁说司马君实孤性寡和?只是其性格之洁、情趣之高,非俗人所难理解。碧湖之东是一片苗圃,面积约三亩,种蔬一百多畦,莳弄精细,遍地葱绿,仔细观看,多植药材。无疑,此乃传闻中的“采药圃”。司马君实读写疲劳时,常来此把锄劳作,以解脑思,以健身体。“采药圃”之命名,足见司马君实用心之精细,神态之豁达。“采药圃”之南,有花坛数处,多种芍药、牡丹,这就是传闻中的“花园”吗?不叹十里传闻之无信,只叹司马君实愧对花神、枉居洛阳。“花园”北有凉亭一座,以青竹建造,自然是“浇花亭”了。“浇花亭”东侧远处,有一高台,拔地而起,高约五丈,台上筑三层楼阁一座,青砖绿瓦,颇为辉煌,为“独乐园”内最高建筑,这就是传闻中的“见山台”上的“见山楼”啊!凝视良久,心神恍惚,似见司马君实登临楼阁之上,北望滚滚黄河波涛,南望巍巍嵩山瑞霭,西望漫漫长安烟雨,东望繁华汴京风云,抒其胸中忠耿、追求、愤怨、悲哀、依恋、失望和无尽的情思。司马君实啊,汴京没有忘记你,皇上正在思念你,但愿你的忠耿,能使汴京的桃李梨杏重放芳华;但愿你的追求,能使汴京的飞桥灯火再呈绚丽;但愿你的依恋,能使汴京的画舫藕荷再荡欢歌笑语,我也就不负圣托、不虚此行了。可是,你的愤怨太深,悲哀太重,失望太大。三年来遭贬而冷清的生活,能激起你昔日的热情吗?皇帝的有所企求,你若佯作不知呢?皇帝的“广求直言”,你若不置一词呢?我又何以返回汴京交差啊!
韩维忧心忡忡,不由自主地向“读书堂”望去,蓦地发现司马光带着范祖禹和司马康正急步向他走来。他疾步迎上,宾主相逢于碧湖之畔。司马光高高拱手,热情欢迎:“鄙园迂叟司马光,恭迎翰林学士承旨大人大驾光临……”
韩维望着年已五十七岁的司马光,发现其发须更为稀疏,面容更加消瘦,便跨步向前,一把抓住司马光的双手,对视而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退后三步,深深一揖:“韩维恭候司马大先生大安!”
司马光忙挽住韩维动情地说:“
“持国公,三年苦别,思念至深。今晨喜鹊闹枝,历久不歇,今夕果然喜从天降,故友临门。看来,上天有意施恩于‘独乐园’啊!”
范祖禹和司马康也向韩维执晚辈之礼以恭迎,并殷切地表达了久别仰慕之意,便拥着携手相语的司马光和韩维向“弄水轩”走去。
韩维听到司马光动情的话语,欣喜于心,默然思忖:“喜从天降”之语从司马君实口中说出,是一个吉利的征兆!
现时的司马光,似乎已摆脱了三年前激烈政事落下的悲哀和痛苦,成了一位乐于林泉的隐者。他脱朝服,着深衣,冠竹簪幅巾,踏软草细沙;伴白鸥湖边漫步,看紫燕穿柳而飞。“拜表归来抵寺居,解鞍纵马罢传呼。紫花金带尽脱去,便是林间一野夫。”这四句自侃诗,似乎道出了他的心境。“独乐园”的建成和命名,似乎就是他这种心境化出的实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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