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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
以上所说是当时反帝制文学中的‘反帝诗’,可圈可点的一首高级作品,竟出于‘皇二子’之手【‘皇二子’也是寒云楼主自嘲的笔名之一】,故访录之,以与有文学兴趣的读者,共赏之也。在文学转型的过程中,‘汉学底子’是江河日下了。今日吾人发政治牢骚,就只能搞搞‘顺口溜’了。当然今天的新诗人,也还有以新诗形式来代替顺口溜的,但是新诗界以外的读者,就很有限了,虽然翻成外文却可以引起国际属目。
袁氏帝制时,反帝论文,也是雪片横飞的。其中最主要的一篇,当然就是梁启超的‘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那一篇掷地有声,脍炙人口,而有深远影响的佳作了;为保存史实,不能不简略述之。梁氏在此万言长文上,他第一要把‘国体’和‘政体’的界说弄清楚。他说‘共和’与‘君主’国体也。而‘立宪’与‘非立宪’,则政体也。如今君宪救国论者,认为只有‘君主’才能‘立宪’,而‘共和’就不能‘立宪’,是何种逻辑呢?
第二,若说国情,继承式的君主立宪,比非继承式的共和立宪,更为适合于中国,则现行的大总统选举法【见上章的金匮石室制】,不是既能传子,亦能传贤,岂不更优于帝制乎哉?何必改变国体?
第三,帝制派人士如今把美国古德诺顾问之言,奉为圭臬,要据之以恢复帝制,废弃共和,而梁氏在辛亥前,当他为维护‘君主立宪制’与共和人士论战时,所阐发君主立宪之精义,实十倍百倍于古德诺之所言。【笔者附注:梁氏此言,不是吹牛。那时康、梁之言遍天下。所论确较古德诺之短文精辟多矣。历史家可为佐证也。】而当时诸公(包括筹安会的‘六君子’),一味醉心共和,对我梁氏之言,充耳不闻;梁氏之书,过目不读,岂因‘吾睛不蓝,吾髯不赤’哉?
第四,天下事之滑稽者,当年为坚持君主立宪制,曾为共和人士所诟病,今日要推翻中华民国,翻为当年的共和革命志士;而今日为维护共和国体者,翻为当年的君主立宪派,亦可怪矣。
最后,梁说他原是君主立宪派的元老,并无理由要为共和制度做辩护人,他只是认为国体一经确定便不可变动。辛亥前他反革命的原因,就是认为国体不可轻变。革命得不偿失。可是当时革命人士把他的善意良言,当成耳边风。而民国成立四年以来之所以糟乱若此,便是当年共和人士不听他底话的报应。如今共和的国体已定,而当年的翻云覆雨之士,又要再来覆雨翻云,乱来一泡,民不聊生,国亡无日,不难预测也。今日之动乱,已充分证明他十年前,所言之不虚。‘十年以后真知我’,梁氏以‘常带感情’之笔痛诋筹安会中之众莽夫说,尔等今日不听老子之言,硬要把今大总统拖下粪坑,与尔偕亡,十年后将再知吾言之不虚,而追悔莫及。尔曹其毋河汉余言。
篇末,梁更加一‘附言’,曰:
吾作此文既成,后得所谓筹安会者,寄余杨度氏所著‘君宪救国论’,偶一翻阅,见其中有数语云:‘盖立宪者,国家有一定之法制,自元首以及国人,皆不能为法律外之行动。贤者不能逾法而为善;不肖者亦不能逾法而为恶。’深叹其于立宪精义,能一语道破。惟吾欲问杨氏所长之筹安会,为法律内之行动耶?抑法律外之行动耶?杨氏贤者也,或能自信非逾法律以为恶,然得毋己逾法律以为善耶?呜呼。以昌言君宪之人,而行动若此,其所谓君宪者,从可想耳;而君宪之前途,亦从可想耳。
梁启超原是我国文学转型期中,文起八代的大文豪,笔端常带感情。他的鸿文钜着,一经京报于民国四年(一九一五)九月三日在北京的京报汉文版刊出之后,北京国民公报随即全文转载;全国各报闻风响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下子就烧遍全国。国人嬉笑怒骂,随之而来。不特杨度(皙子)一下便被摔入谷底,皇帝候选人老袁也被打得灰溜溜,无面目见人。
‘杨氏贤者也’,也是当时一位‘旷世逸才’,最大的刀笔吏之一也。不意强中更有强中手。他梁、杨二人之对决,不谈政治,也是当时文坛一场好戏,当年中国总统为着做皇帝,和今日美国总统为着玩女人,而带动全国第一流的刀笔吏之对决,而好戏连台。两地虽远隔重洋;时间相差亦近一世纪,而两方面之精采镜头,却相互辉映,真是两幕难得的今古奇观。
梁启超与文学转型的序幕
梁启超既然以一篇文章闹垮了一个洪宪王朝,我们倒不妨顺便也谈谈,他在近代中国文学转型中所发生的作用。中国近代文学之从文言转入白话,胡适当然是个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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