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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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李辞盈有一瞬的懵怔。
风寒雾冷,夜枭鸣夜,她立在肃州城墙上一块金甲盾牌之后,身旁有副尉为她掌着风灯,而所目之处——沙霾频起,狂风急骤裹挟沉沉黄沙,稀薄月色下丘山涌浪。
她怎会突然回到肃州城了?
记忆出了差错,脑子里又是乱糟糟的一团,分明前些时日自己已随裴听寒奔波回长安城述职——这是她第一回出陇西到中原去。
西京之繁华昌盛远出意料,长安八月,处处花团锦绣,他们住在曲江池畔的驿站,从窗边眺望,烟雨朦胧中垂柳婆娑,这陇西从未有过的美景,很是让她新鲜了一阵。
过了中秋节又连日大雨,他们来来回回乘玉质辇车从朱雀大街去禁中参宴,直到——
莫名一阵寒意袭上天灵,她似乎闻到刑房囚犯身上焦麻的溃肉味道,那个永宁侯世子——阴冷的目光好似蛇一般黏进记忆深处。
李辞盈抚住胸口,好似沉疴难愈般呛出一声轻咳。
微弱的声响卷入陇西寂夜呼啸,一瞬没了踪迹。
奇了——分明上一刻还身处御史台狱中,怎么顷刻回到了肃州?!
难道她已被永宁侯世子的暗器重伤,如今不过是走马灯过?
陇西的风吹得人血液也要冻僵了,李辞盈定定看向旁边的少年。
陆暇竟还是个孩子模样,著着件肃州校尉的戍役冬服,圆脸儿遮在虎头帽下边,只露了两只黑漆漆的眼睛。
他还没发觉她的异常,只一手提着灯,一手捻书页,念念有词。
而她自己——她下意识要抚衣裳上的缠金枝花,触手再不是滑顺的丝绸布,她换上了多年都不曾穿过的过膝蔽膝,粗糙的一块麻布缠在颈上,把口鼻也遮得严严实实。
李辞盈一下又惊又恐,怎会如此?
只差一步就要做护国夫人,怎得会——她一下握住了陆暇的手臂,难道那一切安逸与繁华都只是黄粱一梦?!
“三娘?!”陆暇吃了一惊,忙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两手反握她的,“手怎这样冰冷,是哪里不舒服么?”他叹了口气,絮絮叨叨道,“我就说让你在值房等待罢了,郡守还没个准信呢,你要是又受了凉,他便得怪我没有尽心照看你。”
三娘?…郡守?…
呼吸慢下一拍,她的手指不自然地蜷曲,怀中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硌住心房的位置,让一切声响都缓重下来。
她屏住气息,低声问到,“今日是三月初三?”
“是啊!”陆暇只顾蹲在那给手炉子加炭火,一面又道,“三娘,咱们下去等罢,等郡守回来我让他过来便是了。”他笑了声,“少不了告诉他你在这儿望眼欲穿的。”
可李辞盈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话,又重复一遍,“永熙六年…?”
“当然。”陆暇这次抬眼看她,但那女郎却猛地转了身,急冲冲要往后边阶梯去。
“三娘?!”他追了两步拽住了她的肩膀,“急什么,没有令牌你如何进到值房去?”
虽说裴郡守和李三娘的关系在营里算是心照不宣,但这肃州城也有肃州城的规矩,万没有让女郎随意在军防重地随意行走的。
只得他陆暇陪伴看管。
“放开。”女郎声线冷冽,倒把陆暇吓一跳,他摸摸她发烫的额头,“三娘,你到底怎么了?”
“我要先回去了。”
“那咱们不等郡守了吗?”
裴郡守三州巡防二十七日,今夜特意赶回肃州,便是为李三娘陪伴生辰,怎得她却不等了。
“明日我自会与他解释。”李辞盈再不多言,挣了陆暇的手。她的手脚冰凉,却又好似浑身都在发烫,血液尽数挤压心脏,她忆起兵刃没入血肉时“噗嗤”细响。
小声、清晰,让她整个背脊都浸透罪恶的冷汗。恶血没进眼睛的那种感觉,与三岁那年偶然掰断一只活虾脑袋的触觉十分相识——它还活着,无能为力眼睁睁地被她扯做两半。
那人也是如此,纵横的刀痕与伤疤在脸上堆出可怖的沟壑,不可置信的神情却这样清楚传递,九尺有余的儿郎轻易被她割开颈脉…
李辞盈打了个寒颤。
肃州的天实在太冷了,她甚至想不起这时候的自己是如何在无数个这样的深夜等待着裴听寒。
只是此刻,她有一件事需立即去做。
月色稀疏,李辞盈盖好覆面,只身往幽云林去了。
——
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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