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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没迟到!”邹含之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邹含之是在为自己分辩,也是在为自己打气,毕竟还是有些犯虚。屁股得沉,心却悬着。高佑民没理他,继续讲自己的话。不管大会小会他都是站着讲,站着讲话不腰疼,他的那个胆结石,总是在坐下来时才隐隐作痛。会是吹风会,吹公正廉洁的风,吹明镜高悬之风。高佑民警告某些人不要在背后搞什么名堂,玩什么花招,没有用的,打不着狐狸还要惹一身臊。高佑民又警告某些国有企业不要以为自己有什么政策优势,没有这样的政策,没有这样的优势,这次招标一碗水端平,谁有实力谁上。说这话时也拿眼盯了邹含之一下,邹含之立刻就像被马蜂蜇了一下。
高佑民这一眼很毒辣,是盯着邹含之的敏感部位了。
鹭鸶湾立交大桥的竞投标,是高佑民的一块心病,何尝又不是邹含之的心病。甚至可以说是梦城整个建筑界的心病。有人说邹含之拿到了一个大工程,也让市工总背上了臭名声,甚至是丧失了全部的商业诚信。没人再相信市工总的实力了,市工总每揽到一个工程都没人相信他们凭的是实力,是真本事,人前背后都说他们又吃了政府的照顾。黄泥巴落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其实失去得最多的还是邹含之本人。他一生的信念仿佛都在那有点悲壮与凄凉的胜利中牺牲了。
云梦大桥的公开招标,对邹含之来说又是一场苦战。苦在没钱,没有方友松那样雄厚的资金。市工总是一家亏损企业,要钱没有,要命有几千条。邹含之这一次要拿命来赌,命不是别的,是人才,人才是无价的。市工总没法在钱方面跟方友松打拼,却拥有云梦建筑界最优秀的人才。邹含之想,只要我把人才这张王牌一打,你方友松那几个小钱算得了什么?一下子就把你压下去了。邹含之这样一想,就觉得刚才那被蜇了一下的感觉没那么痛了。
梦城 第十九节(4)
邹含之本人就是一个人才,清华大学建工系毕业的高材生。可惜的是,他毕业在知识分子走麦城的年代,英雄无用武之地,被发配到市一中教了几年几何。还多亏了薛村,一手把他调进市工总来的,从工程师干起,一直干到副总工程师、总工程师。两年前公司总经理因贪污罪被捕,又是薛村亲自点将,让连个党员都不是的他,走上了总经理的岗位。但专业他一直没丢,他把公司里的行政事务都推给了党委书记,自己还是抓业务。如果说鹭鸶湾立交大桥的那次中标市工总确实占了一些国有企业的便宜,但干出来的活儿绝对漂亮,工程是第一流的,不但评上了国优,还为市里节省了上千万元,比预算还要低。你换了方友松这种唯利是图的投机商干干,他们报价是低,却偷工减料,等工程做到一半时就开始要求追加预算了,你不加他就不干,给你扔下一个烂尾工程。活儿没到手时他求着你,喊你做爹做娘,给你磕头下跪,活儿一到手,你就得喊他爹喊他娘给他磕头下跪了。这也是邹含之时常要给那些个当市长、副市长的人敲的警钟,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的人敲。在邹含之眼里,他从没有把薛村、高佑民看做什么官,薛村是他的老同事,高佑民是他的老同学,要不他也不会在高佑民面前显得这样放肆。高佑民在念书时还常抄他的作业呢,你摆官架子,摆得出来吗?
邹含之是很有那么一点嘉道之际的士林风尚的,既想扮演社会与时代的先觉者,又不愿放弃现行体制给他的优越感,他最佩服的人是魏源,想要化解严峻的现实危机,渴望获得社会参与和贡献智慧才能的机会。他是一个有境界的人,这境界是方友松这种暴发户永远也无法达到的。这样的一个人虽说当了老总,骨子里也还是一个读书人,清清高高的身子骨,戴一副金边眼镜,鞋子一脱却能看见袜子上的破洞。举手投足如漫卷书页,洋溢着一股谦谦君子之风,笑起来却又憨憨的。对人很尊重,尤其是对那些社会底层的人,那些弱势群体。他尊重的是人,不是你的地位你的官帽儿。但你要把他*了,发起脾气来可不得了。是那种“威武不能屈”的大脾气。
邹含之今天开会差一点迟到,不为别的,就为了本公司一个叫张国梁的下岗职工挨打的事和公司党委书记吵架。张国梁为了自谋生路在路边摆了一家卖水果的小摊子,刚摆出来就被城管人员一脚踢翻了,张国梁不服气地分辩了几句,那边就动手打人了,脑袋都打破了,算是流血事件了。张国梁去公安分局报警,分局却说头上的伤是明摆着的,又不要侦查,要他直接上法院起诉。张国梁找到法院,法院又要他去找司法局调解,说这是民事纠纷,够不上判刑。张国梁找到司法局,司法局又要他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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