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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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有感触,便会想起李清照的词。
这天在画室中凭窗远眺,想起洪钧,不自觉地念道:“‘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唯有楼前流水,应志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这半阙“凤凰台上忆吹萧”刚刚念完,忽有一个念头:何不抄两首易安词寄到苏州,也让他知道我“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
于是从头细看易安词。中年居孀以后的李清照,万般凄凉,出语便是眼泪,与她此时的心境不合;只有早期与夫婿睽隔,深闺独处,闲愁所至,处处不离一个“他”,却有好些现成的词,可以追寄相思。
趁着一时高兴,先抄了一首“点绛唇”,但改动了两个字:“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碧海,望断归来路。”那“碧海”二字是她所改,原文是“衰草”。
又抄了一首“烷溪沙”:“小院闲窗春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倚楼无语理瑶琴。远岫出山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
最得意的是,一首“添字采桑子”:“窗前种得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凄清,愁损离人,不惯起来听!”她自觉写景写情,点滴凄清,无不贴切。相信熟知烟台每多夜梦的洪钧,一定能充分体会她天涯遥夜,竟夕相思,“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况味。
正在全神贯注的时候,听得喊声:“爱珠,爱珠!”
蔼如一惊,回头看时,是她母亲在门口;再看窗外,暮色渐合,不由得诧异,辰光过得好快。
“吃过午饭,进这间屋子,整整一下午,在鼓捣些什么?”李婆婆说,“开年到今朝,还没有进账过一文钱,你也该收收心了。”
提起这话,将蔼如的兴致扫得干干净净;暗暗叹口气,合拢词集,收起信笺,默�不语,听她母亲再说下去。
“今天有人来定席,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怎么样?没有答应。”
如果是类似“打茶围”的客人,蔼如总是应酬的;定席宴客,她就要挑挑人了——李婆婆所说的“不知道你的意思怎么样?”正就是表示估量定席的客人或许不中她的意。因此,蔼如便问:“谁来定席?”
“道台衙门的黄师爷。”
提到此人,她便想起那晚上他念那首打油诗的狰狞面目;心里像误吞了一枚青蝇似地恶心。原以为他当时一怒而去,从此便会绝迹于望海阁,不想还是不死心!这件事倒有些难以区处了。
“娘,”她沉着地问,“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黄师爷也花得不少了,一口回绝,情面上说不过去。他要的是后天的日子,我说那天有人定下了。”
“他倒没有说改一天?”
“是叫人来定的。后天不空,自然回去请示。说不定明天还会派人来。”
“一定会派人来。”蔼如答说,“明天如果再来,让我来跟他说。”
果不其然,第二天又来定席;不是派人来说,而是黄师爷亲自登门。
黄委员不良于行,等他一瘸一拐地踏上楼梯,蔼如已盈盈含笑,一团喜气地迎在房门外面。这在黄委员多少有意外之感。想起那夜绝裾而去,口出恶声,一句“睡到天明不要钱”,实在太恶毒也太下流,不由得脸上讪讪地,不甚得劲。
蔼如装作未见,喊得一声:“黄老爷!”随即惊讶地问,“你老的腿怎么了?”
“前两天喝醉酒了,摔了一跤。”
“你看你!”蔼如埋怨着,“知道自己酒量浅,不会少喝些!”
一面说,一面去扶他的胳膊,顺手将他手里那根称为“司的克”的洋拐棍接了过来,交给小王妈,然后亲自搀扶着进屋。
“听说你跟你妈到泰山烧香去了?”
“是呀!回来才不多几天。”蔼如回头关照,“泡六安瓜片来!黄老爷不喝别种茶叶。”
黄委员这个习惯,是望海阁中都知道的,蔼如既有意如此吩咐,小王妈便跟她演双簧,“瓜片不知道在哪里?”她说,“那次小姐说,难得六安瓜片,是黄老爷爱喝的,是不是收起来了?”
“对了!我收在楼下饭厅的锡罐子里。”
这一搭一档,像煞有介事的做作,将黄委员搞得晕头转向,陶陶然地倒又像喝醉了酒。定一定神说:“我昨天派人来定席,你妈说明天晚上不空。那么,后天呢?”
蔼如先不答他的话,反问一句:“你老请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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