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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州军投下,委长吏即日附递奏闻。皆不得责取副本,强有抑退。群臣若有沮难者,其人必有奸恶,畏人指陈,专欲壅蔽聪明,此不可不察……”
夜阑人静,司马光铿锵的声音在弄水轩里响着,梁惟简一下子通悟了,他的心头闪现着“春官居”门前人群踊跃的情景。“广开言路”,不就是要“变法”十七年来受压制的官员黎庶说话吗?这些人的声音比司马光一个人的声音响亮得多,强烈得多,有力得多,而且是不可抗拒的。“广开言路”,将使“变法”十七年来的种种弊端暴露于天下,无论是蔡确、韩缜、章惇、张璪都不能一手遮天。缘“变法”而青云直上、占据要津的“捷勇健谈者”,都将处于被动的地位。“广开言路”,将为太皇太后的“革故鼎新”吹奏起惊天动地的号角。
梁惟简霍地站起,向司马光拱手告别:“谢司马公指点,我这就连夜返回京都,向太皇太后复命!”说罢,不等司马光说出挽留的话,他大步走出了弄水轩。
司马光,站在弄水轩门前,望着梁惟简离去,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周身轻爽了……
篇十四 洛阳 汴京
老而弥坚 “广开言路”与“冲破藩篱” 崇庆宫太皇太后的召见,司马光拉开了“革故鼎新”的序幕
宦侍梁惟简连夜离开洛阳独乐园之后,司马光与范祖禹品茶把酒、谈史论政于钓鱼庵,以逍遥闲散之身等待着“广开言路”的浪潮在全国兴起。二十多天过去了,京都无“广开言路”的消息传来,洛阳留守御史台也不见“广开言路”的一丝动静,他骤然意识到,要让人们说话,特别说真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此时虽然不知朝廷在“广开言路”上犹豫纷争的内情,但他断定是受到宰执大臣中权势人物的阻挠。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斗转星移,乃大有作为之时,失却机缘而冷落民心,再欲更新朝政就为时晚了!就在他“旁观者清”的心烦意乱中,接到了太皇太后四月十四日发出的一道诏令:以资政殿大学士吕公著为侍读。
以资政殿学士司马光知陈州……
这是一个重要的讯号!司马光惘然失图,凝视着这道诏令,在这些简单明了的字行间,他看清了“广开言路”难以实施的关键所在:太皇太后心有疑虑啊!怕“广开言路”累及神宗皇帝,怕“广开言路”累及皇权声威,怕“广开言路”累及皇室子孙的天纵英明。宰执大臣们也心存忌畏!怕“广开言路”涉及他们昔日的言行,怕“广开言路”危及他们现时的权势,怕“广开言路”累他们心中设计的未来。“变法”十七年来实施的一切,已经成了一道壁固的藩篱,藩篱上明晃晃地打着神宗皇帝的印记,是神圣而碰不得的。“广开言路”原是一个犯忌的字句啊!
司马光感到一种不平和凄楚,失望地徘徊着,怆然地叹息着:奉诏去陈州吧,朝廷的事情原本就无需自己操心……但在整理去陈州的行囊中,他感到一种良心的谴责、责任的驱使、形势的逼迫,思绪更乱了:“变法”十七年来,人们的沉默太久了,积怨太深了,现时不准说话,怨者怒者迟早总是要说话的,饥者饿者迟早总是要呐喊的。当言语呐喊被封闭于口时,就会变为揭竿而起、烽火连天。这是千古历史留下的不移鉴戒!“广开言路”形似可怕,实则只是为天下淤积的怒愤打开一扇泻泄的闸门而已。太皇太后何其不察?何其察而不明啊!
“变法”营造的藩篱是令人生畏的。有形的藩篱,是戴着各种光环的“新法”;无形的藩篱,是皇权、臣道、伦理、权力所编织的铁链,经纬禁锢着人们的心神灵魂,叛离者将被视为不忠之臣。可怕的藩篱,毕竟是神宗皇帝亲手制造的。
此时的司马光,如同十七年前的王安石,不安于现状,不安于因循苟且!
为了再次申述自己的意见,冲破这层阻塞力量,鼓励太皇太后的信心,尽一个老臣的忠恳责任,四月二十日深夜,司马光把一个月前在弄水轩对梁惟简论述“广开言路”的必需,结合太皇太后对“广开言路”可能抱有的疑虑,郑重地写成《乞开言路状》,再次论述“广开言路”在此非常时期的重要。四月二十二日清晨,司马光把这份《奏状》交给范祖禹,请其飞马京都,直投登闻鼓院以进,并殷切郑重地叮咛说:“淳甫,‘广开言路’之举能否实施,都寄于你这次京都之行了。但愿这份《奏状》能躲过中书政事堂的截杀,到达崇庆宫太皇太后的手中。我不日将赴陈州就职,愿在陈州看到‘广开言路’的谕旨传出。”
范祖禹神情严峻,点头无语,向司马光鞠躬告别,然后转身走出钓鱼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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