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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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升之在盘算:天旱成灾,上天示警,“变法”六年的火树银花,终于在涌入京都流民们的哀嚎声中凋谢了。朝臣惶惶,人怨塞道,计将安出?只能在“匡正阙失”中找出路了。而这道诏文,正是“匡正阙失”的前奏,其用意是要把天下舆论引向皇上所规划的河道。王安石也许会成为“匡正阙失”中的众矢之的。但是,帝王之心难以揣摸的,谁知这“广求直言”之举,是出于迷途知返的通悟,还是出于一时权宜的机变呢?等着瞧吧,别急于出头。
吴充为姻亲王安石担心,更为朝廷可能出现更大的动乱担忧。六年来,王安石的积怨太多太深了,已酿就了一座愤怒的火山,一旦喷发,会使其骨肉无存。但他毕竟是中枢主宰,毕竟是一位能够制约群臣的领袖人物。如果这具神像骤然崩毁,朝廷会怎么样呢?欧阳修已故去,范镇已致仕,韩琦老了,吕公著、富弼已经臭了五年,香不起来了。司马光现在洛阳,因政见不合曾有九辞枢密副使之举,现时也是不会轻易进京的。而王安石手下的人物,吕惠卿、曾布、吕嘉问等,现时正围绕着“市易违法案”和“曾布沮害市易案”内哄斗法。六年“变法”,六年争斗,人才凋零,取代王安石的人物已找不出来了!陛下啊,你这痛苦而急切的决定,是英明,还是愚蠢?臣百思而不解。
冯京几乎将他的惶恐挂在了脸上:皇上自我反省的数条暗示,都是东府中书门下之责,自己身为副宰相,自然有不可推卸之责任。虽然皇帝之所指是大权在握的王安石,但职务、道德所系,一个副宰相总不能率先非难首辅而取悦于皇上啊。再说,“上与介甫如一人”,今日之事,也许是皇上与介甫早有所谋,自己切莫自作多情而讨人嫌!
皇帝赵顼声情悲凄地读完诏文,便佯装闭目歇息,实则在等待中枢重臣们的反应。但如他所料,是死一般的寂静,既没有赞颂声,也没有反对声,更没有自责谢罪声。他睁眼望去,三位中枢重臣都在低头视地,唯有王安石脸色铁青。赵顼心中苦笑,随即又宣布了三项决定:“流民入京,惜惶无状,乞食求生,嗷嗷待哺,朕心甚忧。朕决定在京都十五门内设置粥棚,以解流民之饥。其所需粮米,由京都殷富之户承担。现特命枢密副使吴充监督皇城司实施。”
吴充急忙叩头领旨,并借机自责谢罪:“陛下忧悯灾伤黎庶,痛自责己,臣不能分圣躬之忧,罪该万死。陛下委臣以重任,臣当竭尽心力以布陛下爱民之德。”
皇帝赵顼点头,接着部署:“四月八日,乃佛祖生日,为消解天旱之灾,朕决定京都十大禅寺在这一天同时举办浴佛斋会,朕将率领百官万民祈天降雨。敬佛祈雨所需费用,由十大禅寺自行筹划。现特命参知政事冯京监督礼部实施。”
冯京叩头,也借机颂扬皇上之德:“陛下爱民如子,敬佛祈雨,上符敬天之德,下符万民之望,必能祈得雨霖,普救苍生。臣奉圣命而行,必当勤恳理事,不负陛下厚爱。”
赵顼遂举起《广求直言诏》对王安石说:“介甫先生,请你代朕将这道诏文颁示朝野吧!”
皇帝把这最后一项决定交给王安石办理,也许是出于对王安石的尊重,也许是为了消解王安石的狐疑和愤怒,也许是为了表示对王安石的信任。但在王安石看来,却是对自己的戏弄。广求直言,不就是要搜集“变法祸民”的罪状吗?“设置粥棚”之举,固为救急之策,可由皇城司出面逼迫殷富之户出米,不正是加剧京都的动乱吗?“敬佛祈雨”之举,则更为荒唐,且由礼部出面勒索十大禅寺出资,简直不成体统。况且,这种关联京都命运的重大事体,事前竟不与宰相知闻,这宰相还有什么当头!他早就憋足的愤怒,在自尊心受到伤害的刹那间,骤然爆发了。宰相的敏感和学者惯于钻牛角尖的迂腐相合,使他忘记了时间、地点,忘记了陈升之、吴充、冯京的存在,忘记了君臣严格的界限和朝制,他猛地从地上爬起,向皇帝赵顼高声质问:“臣请示陛下,这道诏文,缘何而发?”
陈升之、吴充、冯京一惊,皇帝赵顼也如遭棒击。
“这、这,上天示警啊。”
王安石厉声追问:“天为何物?示警何在?”
赵顼从刹那间的木果中清醒过来,迅速恢复了帝王的尊严。他怒目注视着王安石:“‘巍巍乎,唯天为大。’前年西岳华山崩塌,是为‘上天示警’!今之十月不雨,是为‘上天示警’!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王安石对皇威视而不见,反而板起面孔,为皇帝讲起“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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