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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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宅院青砖青瓦；院中有两棵大海棠；枝杈伸举；苍老有力；枝头的花含苞待放。树下一个石桌；一个老妈子正在擦着；　水洒在石头上；顏色变深。石桌中央是个棋盘；在&quot；楚河汉界&quot；处去是另一番文字：&quot；刘项争峰；江山谁属&quot；。虽是没有问号；却能感到那个问号的存在。在棋盘的两头各有六字；南头是&quot；无虑无求无忌&quot；；北头是&quot；有花有风有棋&quot；。老妈子把抹布缠在指头上；抠着擦那些字。

正常上；卢老爷正在喝茶。他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瘦而不柴。花白头发向后归去；颔下细长花白短须。端坐在椅子上；身板很直。

这屋里的陈设虽不豪华；但能透出家境的殷实和主人的品味。冲门是博山大漆的八仙桌椅；&quot；吕洞宾过海阔几&quot；两头高翘。桌角和椅子扶手上的枣红漆虽被岁月磨淡；露出了木质；却显得家传久远。搁几的上方中堂画的一丛很旧的*花；两边的对子是近代大书法家华世逵手书：&quot；人淡似菊菊不落；室小如船船永行。&quot；靠东里间墙处是一个紫檀长条书案；简约灵秀；透着明朝万历天启风致。书桌的上方横幅字画是何绍基写走样的顏体字：&quot；读书扫地烧香&quot；。

卢老太太从里间屋里出来了；富富态态；慈眉善目；头发花白。她过来给卢老爷添了茶。她见老伴面沉似水；就问：&quot；老大还没起来？&quot；说着拿抹布习惯性地擦了一下壶底。

卢老爷不屑地哼了一声：&quot；哼；还老大！老二两口子也还没来请安呢！&quot；

老太太坐在下首的椅子上：&quot；别整天一百个地方看不顺眼；这都民国了。家驹留洋好几年；这才刚回来的；记不得那些规矩了。&quot；说着回手拿个橘子给老伴剥。

卢老爷斜过脸来：&quot；民国了；就没礼数了？我读林琴南翻译的那些书；知道洋人最讲礼数。&quot；老太太想反驳；卢老爷伸手按下：&quot；就算老大忘了；老大的媳妇不该忘吧？老二两口子不该忘吧？连人家王妈都笑话。&quot；

老太太把橘子递过来；卢老爷子看了看；接过去；不满情绪好似少了些。

老太太说：&quot；老大家的和老二两口子我说他们；你对老大就宽限些吧！南到博山；北到桓台；这方圆二百里；咱家驹这样的洋进士有几个？&quot；

卢老爷更加不屑：&quot；哼；还洋进士呢；写封家信都不通；你看那些字写的！歪七扭八；怕我说他；还故意在汉字里头加洋文；*！&quot；

老太太为大儿子辩护：&quot；这话我就不愿听。你不认识洋文；就说家驹那墨笔字写得不好。这出洋念书当初我就不赞成；是你死命地撺弄；你说中国之学快断气儿了。这好；学回来了；你又看不顺眼了。真是！不知道你怎么看才舒坦！&quot；说着；老太太恶意地白了老伴一眼。

卢老爷满嘴里是橘子；暂时无法反击。

东屋里；卢家骏两口子正在说私房话。家骏正在整理仪容；准备和太太一块儿过去请安。他二十一二岁；精明干练；皮肤黝黑透亮；中式便裤便褂；脚上穿着&quot；日行八百里&quot；胶底鞋（西洋最早输华的胶皮鞋）。他太太小个子；两眼溜圆；胖乎乎的；透着妇女式精打细算的神情。她穿着大红凤凰戏牡丹的花夹袄；正在对着镜子往头上插簪子；插上了；感到不合适；然后重新再插。家骏摧她：&quot；你快点儿；咱爹这马上就急。&quot；

&quot；西屋大哥还没起呢。咱爹这么大的规矩；我看他也没招！&quot；

家骏不高兴：&quot；大哥刚回来；你别老攀大哥；快点！&quot；

&quot；哼！一万大洋在青岛买了染厂；你看人家大哥；这是什么命；什么心也不操。娶媳妇；有那么俊的表妹；娶好了媳妇就出洋；玩够了回来；就有现在的买卖在那里等着。你再看看咱！你整天和那些佃户打交道；为了三五斤的租子；来回地讨价还价。我看咱爹就是偏心眼儿。一万大洋能买多少地？他为了大哥什么钱都舍得花。可对咱呢？蒸个干粮还得看看掺了多少棒子面儿；连个馍馍都不舍得吃。咱大哥也够小气的。那搪瓷脸盆多好；也不说在西洋多带一个来给咱。&quot；

家骏有点烦：&quot；你行了；哪来的这些不对付！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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