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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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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水道异常惊险的哨口有七七四十九道,放排的木帮和艉航手把这些哨口叫“恶河”,最险恶的是额赫岛的老恶河。老恶河江段是上游木材运往下游的必经之地,流急滩险,稍有不慎就会排毁人亡,古排道两旁堆起一座座长满荒草的木帮坟。

每次木排闯过鸡冠砬子险滩,头棹“老山东”总要带头唱一回那首悲戚的歌谣——

世上一行又一行,

木帮这行不是行。

三教九流有名次,

惟咱木帮排不上。

少小离家闯关东,

长白山里当木帮。

十冬腊月踔山上,

鼻子冻得象酱缸,

叫声爹来叫声娘,

回去看你没指望。

……

没等头棹唱完,边棹赵殃子就接着唱起来,也是《木把这行不是行》的调儿,却是现编的词儿:

我操他妈日他娘,

是谁留下的这一行。

风里浪里把命挣,

临死光腚见阎王。

赵殃子的病根儿是因为小时候遭受了惊吓落下的,只要冷不丁儿有点儿动静,他一准犯病。每次犯病都两眼发直,四肢抽搐着摔倒,也曾找过几个大夫给他治过可都不见起色……木帮儿行至三岔河,倒是有个郎中先生给他出了个偏方:用七根婴儿的脐带,每根脐带配七节谷草用瓦片焙糊研成粉末,用热黄酒服下,可保治愈,赵殃子一听说要用七根脐带,顿时又泄气了,回来跟耿玉峰闲唠嗑:“看来我这个病,是没指望治好了。我也认命了,啥人啥命!干脆怎么快活怎么来吧!”耿玉峰劝慰了一回天无绝人之路的话,见他依旧面如死灰的样子,知道劝也白劝。

赵殃子果真抽上大烟了,整日鼻涕拉瞎哈欠连天的,每次艉航上岸,他不是忙着淘换大烟,就是拜佛烧香,时间一长,倒跟庙里的老和尚厮混得熟了。耿玉峰看见破罐子破摔的赵殃子心里十分难过,暗中帮他留意,淘换配制偏方用的脐带,每淘换着一根脐带,便焙糊研粹攒起来,足足花了一年多才凑齐了七根脐带,按照三岔河郎中先生教的方法,给赵殃子服了这个难弄的偏方……

一脸油泥的老和尚戒疤上趴伏着一只苍蝇,手捻佛珠给赵殃子批了一回八字,说他流年不利命犯黑虎星,克母克父不说,命中注定要早归黄泉,惟一破解的方法便是去充军,不仅能逃过这场劫难,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员五虎上将……赵殃子打量着自己这小体格儿都觉得可乐:就咱这副德行,还五虎上将呢,当大头兵都没人要!可偏巧这时候,张景惠插旗扩兵要入关打仗,他便背着大伙儿跑去注册当了一名大头兵。

直奉两派交手不久,奉军就被吴佩孚抄了后路,使卢沟桥、丰台的守军腹背受敌,赵殃子所在的16师被迫放弃长辛店,导致奉军全线崩溃,张作霖被迫下令退却,赵殃子趁机开了小差。变卖枪支的30块现大洋几乎都买了“福寿膏”,有家难回的赵殃子这才索性落草当起了胡子……

像赵殃子这样无用的“扒子”,虽说落草为寇,却没胆量去干那种杀人越货的勾当,毕竟跑过码头能说会道,便当起了游说于绺子和受害人家属之间的花舌子,若不是二龙叫他拿着半拉耳朵去耿家催票儿,他还不知道耿玉峰落到胡子手里了。

自从见过耿阮氏赵殃子就暗下了决心,即便豁上这条贱命不要,也得救耿玉峰逃离虎口,如果没有耿玉峰,甭说自己的癫痫病好不了,说不定早一个跟头折进大江里喂了王八也未可知——人不能丧良心。他这才佯装闲逛,弓着水蛇腰溜溜达达没事人似的来到了秧子房。

“大哥!大哥,你精神精神。”赵殃子拍着耿玉峰的脸低声呼唤,痛惜地说:“这,这都整成血葫芦了。”抬头问季广源:“看清楚没,是谁给弄的?”

季广源脸色蜡黄,抱着断臂蜷缩在墙角里直筛糠,看见赵殃子把耿玉峰揽在怀里,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放下。听见赵殃子问,用下巴指指窗外:“是个记脸子,还有点儿豁唇儿的人。”赵殃子撕开夹袄里子给耿玉峰包扎伤口,低声骂道:“这个丧天良的老兵痞子,我操他六舅!”赵殃子没敢把二龙给他的纸包交给阮氏,也没舍得扔,揣在怀里胸口火烧火燎的疼。

赵殃子抱着耿玉峰,见他清醒过来了,说:“我去见过老太太了……”耿玉峰吃惊地问:“你告诉她我被绑票儿啦?”赵殃子忙说:“没有,我哪敢说呀!”

耿玉峰痛苦地说:“我这条命交待就接待吧,可千万别让她知道,那会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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