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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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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如雨后新生玉笋的修长手指微微弯曲,手抬起来,凝固在古筝上的半空,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忽然那只手落了下来,开始在琴弦上飞快的舞动,左手抚弦,右手拨弦,每一只都那么灵巧。她的左手像一尾幽山清池中无人忧扰的游鱼,在水中蔓延缠绕的水草中肆意穿梭停留。她的右手却像是一只深山密林中的飞鸟,忽而展翅翱翔,忽而俯身疾速冲向地面,灵巧地啄食地上散落的米粒。而在这游鱼与飞鸟动作之间,美丽的乐曲从琴弦上缓缓流淌出来,这泉水包容了游鱼的不安,也滋润了飞鸟的干渴,自然与音乐融合成和谐的一幕壁画,甚至无法形容。只有感动。

乐声渐渐慢了下来,白衣女子轻声吟唱,有若天籁,又如珠玉落满盘叮叮当当:

晴雪小园春未到,池边梅自早。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山川风景好。

自古金陵道,少年看却老。相逢莫厌醉金杯,别离多,欢会少。

虽然白玉泓自幼不喜好读书写字,但毕竟出身书香门第,对诗词多少晓得一些,他已听出这是冯延己的词《醉花间》。他心生一念,暗自咽了口唾沫,算是润润嗓子。然后他缓步走向白衣女子的古筝前,行步中吟道: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白玉泓吟的词牌是《蝶恋花》,同样出自冯延己之笔下。他看到白衣女子讶异的眼神,以及这讶异背后隐藏的一丝浅淡笑容。自此白玉泓与他宿命中注定的第一个女子凭借大词人冯正中的两首词邂逅,他们的相爱到后来已经沦为一个简单的符号,因为他们心早已彼此融合归属。

白玉泓又喝醉了,他本以为会在醉后再见到白衣女子,可直到他喝的昏晕过去她也未曾出现。然而在白玉泓又一次午后酒醒时惊愕地看到面前织锦的棉被中拥着他睡熟的完全赤裸着的美丽身躯,她那么美,身体的曲线如此圆润可人,皮肤白皙而娇嫩,若凝脂一般吹弹可破,她竟是如此放肆地去爱恋。白玉泓清楚地看到被子下洁白的床单上那两三点殷红的血迹,他清楚什么发生了。时间终于证实了他出行时的预感,这就是要发生的,而她,就是他注定要遇到的那个女子。白玉泓不发一语,只是合上织锦棉被,紧紧拥着她,他的纤长手指穿过她墨般乌黑的长发,就像她的美丽穿过他沉寂的思想那样。

她是罗老大的女儿,她叫罗敷,与那个秦汉古乐府诗中美绝的女子同名,也有与古时的那个罗敷相媲美的容貌。罗老大疼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没有人去猜度他会否愿意为他的女儿罗敷放弃他拼了一辈子打下的江山,因为那答案是不容置疑的肯定。白玉泓做好了求死的准备,无法想象在这一夜后他已愿意为她放弃自己的生命,但天下间愿意为罗敷放弃生命的痴心男子又何在少数。

白瞳回忆起曾祖的这段往事,不由得吁吁长叹。男人们,总是幻想着自己能拥有那样一个美丽可人又识书礼,可以令所有人惊艳的女子。他们的一生,除了权势以外无时不在争夺着这些,他们拼抢着,他们厮杀着,他们用血用金钱垒铸着欲望的长城,绵延尽天下。而或者,到头来,败的人亡,胜利的得到一纸空名,那个女子已不是他所爱的,她蜕变成一个符号,一个胜利的符号,那个男人的所爱也蜕变成了这个符号,除此别无其他。爱情,是一场太多是非的游戏。

篇外篇

第43节 灰(6)

罗敷这个女子的坚毅与对爱的执着使白玉泓感动,这是第一个甘愿为他献身的女子,但罗敷不顾一切的献身同时使白玉泓陷入了一个动荡混乱的困境。国有国法,帮有帮规。西北“海山帮”之所以能壮大至此,其主要原因便在于此,罗氏兄弟对帮规的执行从无苟仁,对所有人无论其有多大功绩均一视同仁。罗氏兄弟这一“信”字便是西北“海山帮”的招牌,他们从不滥杀无辜,更不会像其他的匪帮头目甚至滥杀自己帮内兄弟。土匪也是人,他们也懂五常知廉耻,没有人甘愿做土匪,都是生活所迫,所以他们懂得投奔明智的主子,就是罗氏兄弟的“信”征服了他们。

如果不是政局混乱,连年大旱将大地晒得龟裂成一条条深邃的沟壑,他们都会在自己的家里暖热的炕上安心坐着,匝叭一管自制的草烟,看着自己虽不很美丽却心灵手巧的女人缝制着破旧的布衣,儿子圆乎乎的脸蛋总是在笑着哭着和他的姐姐妹妹打闹,幸福而平静的人生,那是每个土匪心中的梦想。可没人知道,即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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