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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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坚持给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取名叫会阳。
会阳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一种无法说清的阴影,这种阴影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没有散去。
关山林解除审查后依然做他的校长,如果不算甑别期间所做的那些检查和后期的党内警告处分,他还是他,较之战争年代的那种生杀予夺,这种结局几乎就算是一个童话了。而乌云则不同了。乌云是在斗争大会上生下的会阳,她站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带着她整个地往下坠,殷红的血小溪似的顺着她的脚脖子流到地上,在那里汇成了一条河流,而她则像是一座孤独地浮在血河之上的孤岛。她在路上生下了路阳,在会上生下了会阳,一次是为了寻找她的丈夫,一次是为了保护她的丈夫,如果有什么相同的话,那就是两次她都是以生命做为赌注,获得他们的儿子的降生。关山林始终不曾提到她难产的事,她也从不提及那张纸条子的事。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关山林甚至回避接触她腹部的那道伤口。伤口很长,结疤之后扭扭曲曲的,像一条行走着的蚯蚓,让人厌恶。乌云从此之后再不肯脱去衬衣睡觉,也不肯走进公共澡堂,即使在丈夫关山林面前,她也紧掩着那道伤痕。很久以后他们夫妻间又开始有了肌肤之亲,关山林的手在接触到那道伤口时火灼一般缩了回去。乌云已经很冷漠了。那种冷漠是那个孩子带来的。他的一条腿和一只胳膊在干冷的空气中冻得乌紫,因而瑟瑟发抖,它们让人体验到一种厌恶。乌云从来没有反对过关山林作为丈夫的要求,她的顺从和体贴与以往没有两样,但是再也没有迎合的燃烧了。有时候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关山林会听见她在黑暗中伏到一边作呕的声音。如果能忍住的话她不会这么做的。和往日没有什么两样,她还是牵挂着他,依恋着他,关照着他,甚至这种表现更为强烈和外露。她的洁癖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养成的。她要他洗脚后上床,每隔三天换一次衬衣,经常刮胡子,她不惜为此而和他吵架。但是更多的时候关山林表现出的倔犟却是这个家庭的唯一战胜者。在关山林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情愫是一味慢性毒药,一座火山,他绝对不会任它们挥发出来,这是本能或者是一种信念,他知道那是他的克敌,一旦他失去了对它们的统治他就会被击中要害,继尔轰然倒地。作为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关山林也好,乌云也好,他门对战争的把握和对自我的控制都相当成功,以至于他们能迅速地从尸骸遍地的血泊中爬起来,踩着埋满弹片的虚土,迎着尚未被风吹尽的硝烟踉跄着向对方走去,回避着彼此的伤口将对方重新搂进怀里。又有了倾诉声、叮嘱声和笑声,因为再没有温情的隔阂同时也有了吵闹声,他们发觉其实他们更加的接近了,甚至不用思念,不用希望,不用怨恨,他们只要随意地看对方一眼,轻松地向对方伸出手去,彼此就在一起了。
让他们心里惶恐不安的只有会阳。这个孩子像一个幽灵,扰乱这个家庭真实气氛的只有他。有一次他从摇篮里爬起来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一壶烧得滚开的开水。还有一次他脸上露出平静的笑,然后就把哥哥路阳的一个木头娃娃丢进了火盆里。他于这种事时让他们感到了一种恐惧,一种恶毒,一种让他们自惭形秽的嘲弄。如果在正谈话时他们的谈话便会突然中止,如果在说笑时他们的笑声会戛然消失。他们尴尬地看着他,彼此默默地对视一眼,然后走开去找一件合适的事情来干。他们对他的冷漠其实只是一个理由,一个拒绝说出害怕真相的理由。而那个孩子,那个浑身散发着土豆气味的孩子,在他荆笼似的摇篮里,谁也不看地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一种谁也听不懂的神秘语言。更多的时候,他是躺在那里,呆呆的目光盯着什么,很长的时间都不会改变这种姿势。
第四部 湖南( 1955—1964)
1 孩子
1955年部队实行军衔制,关山林被授予大校军衔,一年之后他的肩章上佩上了少将的金星。这一年,关山林离开河北空干校调往总军械部工作,在北京的日子不到半年,他就被调往湖南负责组建一座大型的军事工业基地。乌云这次是跟随关山林一同调动的。政权的稳定和国内形势的发展足以保证他们不再两地分居了。干部部的一位负责人说,首先保证关山林同志的工作和生活,如果必要,乌云同志可以考虑脱去军装转业到地方。乌云对此表现出了顽强的抗争。为什么非得要我转业呢?我跟着他走好了。她气咻咻地对干部部的人说。
南下湖南再度走京广线,这回却是家大口大。乌云这时已经生下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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