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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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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李根源终不能释然骤信乱塚之坟为香光父子之塚,便在村人中询根问底,又遍寻全山未得踪迹,折至村中于董姓桑园边得一碑,乃香光曾孙为山兴讼之刻石,字半模糊,大意谓康熙间香光另一曾孙不肖,盗卖山地与沈某。诉吴县批准治其曾孙及居中人潘某罪,永远保护坟山之意。李根源正于意犹未尽之时,舆夫附耳来言,惧湖盗来求速走,这才罢休。

上个世纪的事情,六七十年过去了,如今土堆依然,心中产生的疑问,也和李根源当初一模一样。

李根源那天离开董墓后又去了昙云庵(疑即为现昙花庵),最终登法华岭眺望湖山形胜,长沙、叶山诸岛陟入湖中,风景绝佳。是时东南风飚起,湖涛汹涌高数丈,迎面扑人而来。当时慨叹:“海宁观潮亦不是过”,“光福诸山当以此为最胜,石壁次之,余则逊此远矣!”

可惜我未能亲眼一睹那场“海宁观潮亦不是过”的太湖潮涌,这天下午在渔洋山麓看到的太湖,是波光夕照中宁静的白玉盘。

归来夜读清沈德潜《游渔洋山记》,十分的有趣有味,特录全文如下:

渔洋山,王阮亭尚书取以为号者也。山在太湖滨,从元墓山(即玄墓山)还元阁望之,如履舄在几案下,可俯而拾。予爱山之名,欲往游焉。取道米堆山钱家坎上阳村,一路在梅花园中,花光湖影,弥漫相接,烟云往来其间,欲动欲定。沿湖滨行,湾环回折,始疑其近,久而逾远,过十余里入渔洋湾,董文敏归骨于此。居人如鹿豕状,见余至,以游人不到处,甚骇。绕湾而行,又三五里,渐入渐深,窅然无人。登山之巅,全见太湖。湖中群峰罗列,近而最大者为西洞庭,相望者为东洞庭,远而大者为马跡,其余若沉若浮,倏现倏隐,不可名状,三洲依约在目前。巅顶别径而下,树木丛杂侧身低首始免搅I。入昙花庵,庵有老僧,长眉卷发,若身毒国人,见客无酬接礼。问以王阮亭尚书曾至此间留遗跡与否?僧言幼即挂瓢于此,垂七十年,不见有官人至此,亦不知王为何如人也。因思阮亭为风雅总持,语妙天下,而手版匆忙,未及亲赴林壑而领略其胜者,又无诗笔通灵足以发挥湖山之胜者,古往今来如此者可胜数耶?怅然久之。山相接为法华、为盋盂,以日晚不及更游,仍从渔洋湾觅故道归。于时,村落中炊烟浮动,白云欲还,遥望梅花林,如残雪满山,而斜阳一抹滉漾其际,倍觉冷艳可爱。久之,返还元阁,将昏黄矣。灯下濡笔作记,如东坡所云:清景一失后难摹也。(《光福志》卷二) 。。

波光夕照中的渔洋山,你还能安静多久?(3)

我那天由渔洋湾返回时也是黄昏,太湖正红日西坠,芦花如画。而渔洋山谷则薄暮初升,山野一分分融解,渐隐入一层轻烟淡雾之中。夜将降临,湖山蒙上了一抹冷色,山坞旷野里浸满了从湖面溢漫而来的水一般的清凉。

想起从北京、从台北、从海内外、从四面八方来的人们,一次次提议修复董墓,表达建造董其昌纪念馆的热望。禁不住在临行前又一次回望渔洋湾,那广阔宁静,在暮霭中葱茏一片的山坞。不由觉得,若真的在这山坞中出现大片新建的巨塚与神道,岂不太煞风景?倒不如像现在回归自然,隐于深坞之中来得惬意呢。

隐隐有些担心:波光夕照中的渔洋湾,你还能安静多久呢?

三个多月过去了。

次年4月末,又是一个周六的上午,我想看看春天的渔洋湾是什么样子,就去了。

那天上午整整两个小时,我独自在渔洋湾的大坞里走来走去。淡淡的阳光。凉爽而无丝毫寒意的野风。满坞鲜嫩的新叶和黄的菜花、红的杜鹃、白的不知名的草花,象无数盛装的佳宾,不期然在瞬间挤满了原本空旷寂寥的大客厅,让人目不暇接。

伸开双臂将一湾绿潮拥在宽阔胸怀里的渔洋山,也早换上了青翠的新装,一眼望去,这时候的渔洋山和渔洋湾,真的是新鲜欲滴啊。(20…6)

到处是新鲜的小银杏树林,叶片从新绿里透着乳黄。在有些山凹里,还有成片的菜花仍在开放,黄澄澄地亮在青黛色的山影和清水般漫溢的绿野之中。在一座小山坡上,芳草茂密的背景,突出了两株小红枫的妖艳。

当山川和大地被植物的春潮所胀满,结果是除了绿意撩眼,其余什么都被淹没了。我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拉网般地在坞里来回走了两遍,却始终无法重见上次找到的由吴荫培立碑的董墓,触目之处皆是密密丛丛的绿潮,高些的是银杏幼苗,低伏的是茶树,那桑林竟一时找不到了,到处是伸枝展叶的新绿遮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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