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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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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拿一些曾经阻挠或破坏了“动员戡乱业务”的人呢?——那个到我家来普查了半天的跛子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这两年匪谍潜伏分子”如何如何,以及“破坏反攻大业”又如何如何的吗?

在这么琢磨着的时候,我几度险些脱口而出,想要央求家父让我把他存在电脑里的另外二十七条“备考档”给一口气看了。我直觉认为:其中一定还有些可以拼凑解读的文本,暗藏着不少在当年促使“老头子”只手重整情治系统的秘密。可是话才到嘴边,却又缩回了喉头。我不知道该如何确切解释这种即近而情怯的感受——或许是我体内那只藏头匿尾的老鼠又在骚动着了,它正掀挑着稀疏而敏锐的胡须,提醒我,咫尺之外这个看上去颓丧失措、局促不安,且显然替他的儿子忧忡无已的老人恐怕也有他非常非常之老鼠的一面,他也有不该被任何人挑动、触犯或撩拨的隐衷。为了向他的儿子揭露这世界有多么地危险可怖,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撕裂他心底最脆弱的伤口,让原本已经被流逝的时光和琐碎的生活辗拂愈合的痂痕又涌出鲜血来。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我抬脚尖勾起那袋书,探手抱住,低低喊了声:“爸。”

老人抬了抬眼皮,从某个我无从得知的回忆中醒来,怔怔地望着我,仿佛以一种不胜哀矜的神情在跟我说:什么也别再问了、什么也别再想了,像我们这种老鼠一样的小人物能活一天算一天,逃一步是一步。然而,即便是这样卑微的几句话,家父都没能认真说出来,他的一生似乎总只能对于我们所无能为力的世界抱以疲惫至极的沉默。

“可是我不能像你一样,爸。”我顺手抓起桌面上那本《七海惊雷》塞进袋里,道,“我可不想将来收到什么狗屁倒灶的浑蛋寄一堆我儿子打野炮的照片来吓唬我。”

“你不想想高阳么?”这是家父的最后一记挣扎。他一手托住额头,再度瞑上双眼,有如预见了多么不忍卒睹的景象之余,犹挥之不去地摇晃着脑袋。

“高阳生前要是来得及把这些东西整理清楚——”我把那袋书和文稿高高提拎在半空之中,道,“写成了书、发表了,让大家都读到、也都明白了,也许还不至于遭了‘他们’的道儿——”

“你、你想怎么着?”家父像是忽有所悟,双手朝藤椅扶手上一撑,站起了身。此际我早已拔下房门插销,扭开喇叭锁,勉强挤出一丝不知该说是安慰他还是自我安慰的笑容,道,“但是‘他们’绝对想不到,我可没有高阳或者你那样的耐性,非把事情研究透彻了不可——”说到这里,我已经冲出家父的书房,跳过长几,直往屋门奔去。

家父在我身后好像还追问了一句:“你要干吗?”我的答复则飘荡在整栋公寓之外的夜空之中:

“我会把他们搅浑、搅乱的世界搅得再浑、再乱一点!”

43 小说的诞生

这是我动念要写作一本名叫《城邦暴力团》的小说的那个夜晚。大雨又劈头罩脸地下着了,我一鼓作气跑到中华路、西藏路口,设想着多年以后,当孙小六活到和我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是不是仍然在想尽各种法子逃脱那些个老家伙的追捕?他应该也会和我一样,先躲进路口这幢名为“南机场公寓”的“国宅型”建筑中避雨。彼时他身上应该还穿着那件他哥小四打从修车厂库房里削出来的夹克,胸前背后各绣了一组汽车油精牌子的英文缩写字母,腰间缠着孙老虎传给的一卷软钢刀,脚下趿拉着小五亲手缝制的黑帮子白底棉布鞋,皮夹子勉强不算空,还塞着一叠他老娘在褥子底下攒了不知多久的小额旧钞票。这小子也许不急着赶路——穿一身给雨淋得透湿的单薄衣裤行功疾走,这叫没病找病;他应该会一直在“南机场公寓”地下楼的菜市场里等到雨过天青。我猜那会是一个和今晚截然不同的季节(最好是微带湿凉之意的初冬)。直至拂晓前后,夜雨渐息,孙小六不敢大意,先蹑步蹿上公寓顶层的楼梯间,从既小且破的玻璃窗中向下张望,确认方圆数百丈内并无任何一人的踪影之时,他便一跃而出,一双脚掌落在红砖道上,拳抱两仪、眼环四象、气吐三分、腰沉七寸,成了个蹲姿。

关于《城邦暴力团》,我最初的想像仅及于此。这个小小的段落犹如一首交响乐曲乍然展开的动机,反复萦绕、回旋,从一九九二年七月十三日的那个雨夜开始,可说无时无刻不在搦动着、触探着我的意绪,直到我把它写出来的那天为止——如果我记忆不错的话,把它写出来的那天正是一九九九年的初冬某日清晨,孙小六当真从我所说过的那个五楼破窗中一跃而出、逃向竹林市去了。

容我不带任何神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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