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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让人瞠目结舌,送葬的人群啧啧称奇,但是无人知晓赵麻皮酸涩的心境。
第四十四章(1)
潮湿的气息绵延开来,稠密而又悠长,缠绕在人们的脸上。街边的老榆树被雨水反复清刷,显出浓重的绿色。雨急的时候,老榆树上的鸟儿也不叫了,更不会在树干跳来跳去。火车越来越少了,又一列停靠在老虎窝,人们发现煤堆上坐满了失魂落魄的日本男女,全都满脸污垢,眼光痴痴呆呆的,全无了往昔的骄矜。铁路工人都跑光了,火车很难得到给养,日本人只好自己下车加煤加水,还会跑到临近的房子里来找吃的。在老虎窝人眼里,惊慌失措的日本人,像塌了脊梁的狗。
有个消息在小镇上传播,顾皮匠在站上捡了个日本孩子,血涟涟的,刚生下来的女婴。
落雨的天气,爷儿们都没事做,三三两两地坐在屋檐下抽烟,烟吸得安稳,嘴上喷喷地咂响。雨声时疏时密,哗哗哗的声音很大,镇子里更显得清寂。雨幕里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声,这个时候男人的眼光都转向了街西头,一律诧异:“是那个日本崽子哭吗?”
想一想有人就气愤:“抱啥不行,非抱个狼崽子回来!”
多数人都附和道:“就是啊,就是。”
也有声音道:“咋的也是条命呢。”
另外有人磕打磕打烟袋锅,反驳:“日本人多时拿咱命当回事了?”
大家陷入了沉默,吧嗒吧嗒地抽烟,蓝蓝的烟雾飘入雨幕。许久,不知谁说:“唉,总不能丢了饿死吧?”
男人们异口同声地说:“孩子,嘿孩子”,然后无话,出神地看天,看雨丝斜斜地自天而降。
人们意识到,压在心头的日本宪兵队、矫正院无影无踪了,今秋再也不用出荷粮了,再也没有出劳工当国兵的恐惧了。喜讯如此迅疾地到来,如花花草草绽放,满眼红红绿绿,让人喜不自胜。母亲见到了儿子,妻子找回了丈夫,失踪两年之久的郭占元也露面了,安城煤矿做劳工的赵庆平也携家带口地回到了南沟。寻不见亲人的更焦急,一有回来的大家就奔走相告,谁谁家下井的儿子回来了,谁谁从矫正所里放出来了。团聚的时刻是幸福的,幸福得叫人心潮难抑。乡亲见面,大老远的就听见笑声,彼此不再打探“吃了没?”而是由衷地感叹:“真好啊。”
“可不是咋的,贼拉好!真他妈的好!”
雨住了,七零八碎的议论也停了。秋老虎的阳光辣辣地照耀老虎窝,街心土路上飞扬起太阳热烈的反光。开始时小街还有些阒寂,但这只是期待已久的仪式感。人们唱起戏来,起初是自发的,发自内心的,三个五个的人往十字街凑,哼哼呀呀的开唱,唱不尽扭不完的快活,引来了许多围观者。表演的条件也简陋,唱地蹦蹦,就是两人连扭带蹦,打诨凑趣,比比划划地唱。唱什么?想起啥就唱啥,唱小曲小调:
想起了宋老三哪
两口子卖大烟
一辈子无儿子,
养了个女婵娟
……
伪满期间许多年没有人唱戏了,如今有人一起头,大家就哄笑,唱得好歹不说,男女老幼都喜欢。也没有啥戏班子,都是自报奋勇的,你来一段我吼几嗓子,这快乐发自内心,畅快淋漓。人越聚越多,越唱越欢快,气氛就越炙热,十里八村的庄稼人潮水一样涌来,赶大车骑毛驴携家带口地来,老虎窝小街热闹得很。这时候,再唱地蹦蹦就显得太小儿科了。东兴长杂货铺等几家大户这才想起了赵财主的遗言,商议说:得,各家出钱搭戏台子吧!小鬼子跑了,咱中国人凭啥不乐呵乐呵?
戏台子搭起来了,鼓乐班子也凑齐了,甚至连演戏的服装也有了,演员更是不愁,谁耍得好谁就唱。戏越唱越热闹,天还没黑,大姑娘小媳妇的就早早摆好了板凳,磕着瓜子扯家常,伸长了脖子等演出。东兴长还特意拉出了两盏电灯,明晃晃的悬挂在街心上空,照亮了无数的蠓虫飞蛾,也照亮了无数急切的脸孔。半大孩子吱哇乱叫地在台下追逐打闹,吵得大人心烦,女人气恼时就猛掐自己的崽子,小孩子张嘴就哭出鼻涕眼泪来。而奶着孩子的女人,则只能眼巴巴地隔着老远听戏。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台上的大戏还没唱呢,台下的老娘们儿先开了锅,东家长李家短的,无非是哪个爷们懒或者谁家的婆婆刁蛮要不就是谁谁的小姑子混蛋,总之她们窃窃私语,合起来的效果就是笑语连天,闹得比锣鼓还要响。女人的嘴巴很难闲下来,她们要么叼烟袋,要么嗑葵花子,要么唠嗑。其实女人来看戏,还有另一层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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