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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朗夜又一次別開頭,皺眉忍著咳嗽的衝動。白輝看出他的不適,心裡那一點憤懣也消了,伸手拍著他的背,說,「學長,我不去學校了,我們換個時間再聊吧。」
周朗夜搖了搖頭,再開口時他的聲音低啞,「我母親是吞槍自殺的,現場很慘烈。我做了兩個療程的心理治療,才慢慢從她自殺的陰影里擺脫出來。
——顧嬋逝去已近一年,這是周朗夜第一次向別人提起母親的死。
「四年前我回到溫哥華以後,也想過就在外面無拘無束地過下去。但是我母親這件事,沒辦法就這麼算了。周家在這裡樹大根深,憑我單槍匹馬和他們斗,未必有勝算。」他看著白輝,神情是偏淡的,眼底卻淌過不易覺察的溫柔,「如果最後失手了,你跟在我身邊,也許會牽連到你。」
白輝聽過一些傳聞,也曾設想過周朗夜回國的各種可能性,知道他與生父和整個家族的關係不如表面敦睦。但是聽他道出其中淵源,還是非常吃驚。
他腦中還在消化這些信息,嘴裡已經說出,「我不怕的,你不用擔心我。」
周朗夜眯起一個懶倦的笑,不想說破白輝的天真,只是問他,「還去上學嗎?要去我就給你叫司機。」
白輝把手裡的書包放下,說,「不去了。」
周朗夜渾身也乏力,他不習慣說這麼多有關自己的事。現在人哄好了,心裡釋然下來,他惦記著那碗粥,於是轉身往裡走。
白輝跟著他,走了沒幾步,突然從後面把他抱住。
周朗夜對於這個擁抱好像並不意外。白輝抱他抱得很緊,起先也不說話,就悶悶地收攏著兩條手臂,靠在他背上。周朗夜由著他抱,心裡無端地閃過幾個念頭,不及細思又很快消失。
他承認自己對白輝有感覺,尤其在昨晚高燒以後,那種感覺異常強烈,要不是腦子還沒燒壞,他說不定會直接要了白輝。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一則他的心思不在感情上,白輝更像是他養在身邊的一個解壓神器——陪他深夜喝酒看電影,為他等門,安安靜靜待在他身邊,偶爾聒噪一下講講戲劇學院的生活,總之動靜皆宜。
再則就算周朗夜沒有背負什麼沉痛曲折的身世,也自認為不是一個好的戀愛對象。他沒有在健全家庭里長大的機會,缺乏長情和責任心,過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白輝在他這裡可以享受刺激,墜入意亂情迷,最後卻不能指望周朗夜給他承諾,或者一同細水長流。
周朗夜大概良知未泯,所以一直沒和白輝突破那層底線,還想給他的小朋友留條退路。
可是剛才白輝的那滴眼淚卻讓他有點恍惚。
他頭一次生出一種虧欠的感覺,覺得自己太渣。
所以他給白輝交了一次心,這可能是他成年以後第一次跟人交心。道出他母親離世的真相,隱晦地提及自己回國的目的,還表露出不願牽連白輝的意思,聽著有幾分情真,他自己都快信了。
「學長,我不知道顧阿姨是這麼走的,不該讓你提這個」
白輝又變成了那個周朗夜所熟悉的白輝,剛才周朗夜和他說過「不要對別人太好」,他好像已經完全忘了,接著說了一些諸如「以後你不要把事情悶在心裡」,或是「下次你給顧阿姨掃墓時我陪你一起去吧」這類的話。
很奇怪,周朗夜也有信得過的朋友,比如沈卓,比如海外的同窗。他們都曾勸慰過他,喝酒聚會時寥寥兩三語。可是同樣的話經由白輝口中說出,就有了一種特別的魔力,好像真的可以安撫到周朗夜。
在顧嬋自殺這件事上,周朗夜的感受一直很複雜。顧嬋死前一年,精神狀態已經很不穩定,周朗夜曾經被她劃了兩刀,至今手臂上還留有縫合後的疤痕。顧嬋大概是把對周澤的恨都轉移到了周朗夜身上,經常逼他給自己下跪。
周朗夜沒什麼可說的,他和顧嬋也曾是感情深厚的母子,於是那一年裡他就無數次地給顧嬋跪過。最長的一次,他在顧嬋的臥室門口跪了將近兩小時直到顧嬋睡去,起來的時候膝蓋像被砂紙來回磨過,腳下根本站不穩。
反覆地承受來自母親的傷害和折磨,讓他在接受最後也是最壞的那個結果時,或許有了那麼一點點心理準備。某種意義上,顧嬋終於從周澤的禁錮中解脫了,她把經年積月的仇恨都留給了周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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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朗夜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因為白輝產生這麼多聯想。他轉過身面對白輝,無意間嗅到一陣幽淡香氣。
繼而想起自己買過的那瓶diptye,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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