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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从上所述看来,宦官对江南经济的摧残,是颇为严重的。但是,宦官与皇帝的关系,不过是主子与家奴的关系。万历时期,有人曾弹劾宦官干没上元节的烟火,朱翊钧竟说:“此我家奴作奸,秀才何与焉?”[46]万历皇帝把他自己与宦官之间的关系,倒是赤裸裸地端出来了。因此,从本质上说,宦官专权,仍然是皇权的一种转换形式。显然,明代宦官对江南经济的破坏,也正是皇权对江南经济的破坏,从而表明了封建专制主义的统治,在封建社会后期,对生产力的发展越来越充分地显示出束缚作用,阻碍了历史的前进。但是江南地区的经济既然受到如此严重的摧残,为什么直到明末,并没有使社会矛盾空前激化,虽有民变,但无大规模农民起义,甚至直至明朝灭亡,社会经济还在继续发展呢?这应当是需要回答的问题。事实上,早在万历中期,即已有人在一定程度上提出过类似的问题,并作出回答。谢肇淛即曾说:
三吴赋税之重甲于天下,一县可敌江北一大郡,破家亡身者往往有之,而闾阎不困者,何也?盖其山海之利,所入不资,而人之射利,无微不析,真所谓弥天之网,竟野之不罘,兽尽于山,鱼穷于泽者矣。[47]
◇欢◇迎访◇问◇。◇
第11节:明代宦官与江南经济(6)
当然,用“人之射利,无微不析”,是并不能说明江南地区“闾阎不困”的根本原因的。有明一代,甚至直到清朝后期,关于江南重赋的呼声不绝如缕,有关史料俯拾即是,这里无需援引。其实,在不同时期,江南赋重论背后的阶级内容并不完全相同;但我们透过赋重论的呼声,倒是不难进一步清楚地看出,江南地区是明王朝的经济命脉所在。据日本学者田村实造的计算,在明代初、中期,苏州府一府七县田地面积即占全国可耕地面积的九十分之一,两税粮额更占全国的十分之一,[48]江南在全国经济地位上的举足轻重,可见一斑。“‘苏松熟,天下足。’……一方得安,则四方咸赖之。”[49]这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江南在全国的经济地位。中央王朝和这一地区地主阶级为分割赋税,不断发生矛盾、斗争,宦官的派往江南,正是这种斗争的表现形式或必然结果。但是,也正由于江南地区是明王朝的经济命脉所在,这里的政局如何,直接关系到明王朝的安危,因此从总的方面来看,终明之世,从朱元璋到崇祯皇帝,对江南地区实行的传统国策,是稳定江南。[50]一些有头脑的官员都懂得,“朝廷财赋,仰给东南;诚倚东南,莫如休养”。如果一味敲骨吸髓,让江南百姓“半饱鱼腹,半毙催逋,是江南无民而朝廷无江南矣!”[51]即使魏忠贤那样的巨奸,在他权力的顶峰时期,也不敢造成江南天下大乱。当织造太监李实在苏州挑起冲突,致使“苏人之围守校尉及周吏部者,街巷之间,千百为群,屯聚不解”时,尽管“(魏)忠贤得织监密报”,但“惧激吴民之变,彷徨累日”,[52]也没敢采取极端措施,使事态进一步扩大。而另一方面,明初即严禁在江南地区封藩王,从而避免了宦官在江南地区与藩王的勾结;宦官在江南没有庄田,更无田产,没有搞土地兼并,这点与北方有很大不同。因此,江南地区受到宦官直接打击最为沉重的阶层,是商人、手工业者、中小地主,而贫苦农民、大地主,所受打击不如上述阶层,更轻于北方某些地区,江南地区的农业,并未遭受很大破坏。因此,这个地区的经济还在继续发展;而农业则是封建经济结构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在很大程度上说,也正是以此之故,江南地区的阶级矛盾,直至明亡,并没有全面激化。作为这个地区历史运动的结果之一,地主阶级的经济实力仍很雄厚,以至明亡后,史可法在抗清时,还特地向“云间(即松江)诸绅”苦苦哀求,呼吁他们“毁家佐难”,帮助他摆脱“坐乏军需,点金无术,彷徨中难,泣下沾衣”[53]的困境。当然,这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春灯燕子,金盆狗矢(即屎),不多时,野草迷丹阙,秋槐发别枝!”[54]随着清兵过江,弘光小朝廷作鸟兽散,江南地主阶级又在“清槐”上发新枝,成为清王朝重要的阶级基础;江山虽已易代,但江南在全国的经济地位并没有改变。这是明朝的皇帝及其家奴——宦官做梦也未曾想到的。
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封建王朝的最高权力机构,对全国经济的控制、调节,是有重点的;对于全国经济命脉所在地区,特别注意控制、调节,虽然大力搜刮,但一般不会竭泽而渔。以明代而论,正是在这一规律的支配下,在江南地区,衍化出带有独特之点的种种矛盾斗争。这种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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