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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度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襟坐下,拍了拍他的手說:「把心放肚子裡,沒事兒」。

說話間,遲遠山右側有人過來了,不是別人正是宋楊。剛才他在跟別人說話,這會兒走過來才看到鍾度,於是腳步頓了一下問:「鍾老師?怎麼坐這兒了?」

鍾度眨了眨眼睛,開玩笑道:「我喜歡四排」。

宋楊笑著搖了搖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遲遠山,問:「這位是?」

鍾度也不避諱,甚至隱隱帶著點兒炫耀的意思,大大方方介紹道:「我愛人,遲遠山」。

短短六個字把遲遠山驚出一身冷汗,他偏頭瞪了一眼鍾度才轉過頭跟宋楊打了個招呼。宋楊比他還驚訝,眉毛差點兒揚到屋頂上去,大概也是沒想到鍾度竟然會談戀愛。

他驚訝地一時說不出話,前排剛坐下的幾個人聽到這話倒是齊齊回了頭。

這幾位是鍾度公司扶持的新人導演,這段時間他們在外地拍片子,今天是特意趕回來參加首映禮的。或許他們早就聽說了什麼,回過頭來臉上不帶一絲驚訝,都嘻嘻笑著跟遲遠山打招呼,張口就是:「嫂子好!」

這鏗鏘有力的三個字「撐」大了遲遠山的眼睛,也戳中了鍾度和宋楊的笑點。

遲遠山簡直沒脾氣了,他好歹是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背闊胸寬、稜角分明,怎麼也不至於被人叫嫂子,但偏偏旁邊坐著的是鍾度。別的不說,鍾度的氣場前面這幾位肯定是領教過的,所以這嫂子的帽子恐怕是得扣死在他頭上了。

他不想說話了,影廳恰好滅了燈,電影要開始了。

黑暗中,鍾度靠近他耳邊低聲說:「小嫂子好好看電影,其他的不用操心,我有數」。

耳邊的氣息存在感太強,遲遠山差點就要打個哆嗦。他頭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矯枉過正了,這人現在怎麼這麼瘋?

周遭逐漸安靜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電影吸引。大家很快發現這部電影依然是鍾度一貫的風格,用美而悲愴的畫面和獨樹一幟的鏡頭語言講述著一個壓抑悲傷的故事,讓人一邊在美景中沉醉一邊又為悲慘的主人公落淚。片尾曲響起時,大家又恍然驚覺,這部《野草》跟鍾度的前兩部電影似乎是不太一樣。

按照鍾度一貫的風格,他的電影結尾是不會給人希望的,《海藻》和《雲朵》都是這樣,原本《野草》也理應如此。

一群無家可歸的孩子打造了一個烏托邦,從現實的角度來看這幫孩子在未來走散幾乎是必然的,烏托邦不會永遠存在,他們當然也不會永遠生活在一起。

這些孩子一起吃過團圓飯也打過架,不斷有人加入又不斷有人離開。他們會逐漸懂得什麼是現實,什麼叫生活,烏托邦只可能成為一個美好的過去。

電影的尾聲部分原本是這樣的——一個受盡欺凌的男孩兒拖著一條瘸腿,走過長長的老街來尋找「傳說」中的烏托邦。院子大門緊鎖,四下一片昏暗,苟延殘喘的路燈下,男孩兒嘆了口氣,茫然地仰起頭,鏡頭拉遠又隨著他的目光慢慢上搖,影片最終結束於一片璀璨的星空。

拍攝這一段的時候鍾度已經跟遲遠山在一起了,他不再是那個自我放逐、沒有歸途的旅人,他的心也不再是一片死寂,所以他糾結了,糾結好多天沒有結果,最後只能拍了兩個版本,留到剪輯的時候再做取捨。

一個版本按原先的構想拍,另一個版本院門依然是鎖著的,但最後鏡頭上搖的時候可以看到院子裡亮著一盞燈。

燈亮著,烏托邦就在那兒,或許那個瘸著腿的男孩兒再等上一會兒就能等來一群嬉笑打鬧著回來的孩子們,他們會讓他進門,給他一個算不上溫暖的家。

這兩個版本究竟用哪個,鍾度著實糾結了一段時間,但最終他還是選擇給電影裡的那些孩子,給自己,也給電影外無數個這樣的孩子留下一盞燈。

最後的互動環節,有一位影評人向鍾度提出了這個問題:「鍾老師您好,不知道我理解的對不對。我覺得您的三部電影中《海藻》的側重點是旁觀者,《雲朵》的側重點是施暴者,《野草》則更像是受害者的自我放逐。既然是放逐,我以為按照您一貫的風格結局必然是不會給人希望的,但是您在影片結尾處留了一盞燈,這樣的安排是有什麼深意嗎?」

聽到這位影評人對他電影的理解,鍾度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或許是因為心情不錯,他還順口開了句玩笑:「你考不考慮換個工作?白老師最近要跟我拆夥,我覺得你對我電影的理解比他深刻多了。」

此時他和一眾主創站在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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