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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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数落儿子的不是。老是重复那两句话:“代懿不配做你的丈夫,你就看在我这块老脸皮上,做我的女弟子吧!”就是冲着公公这两句话,叔姬才勉勉强强地维持着这个小家庭,没有散伙。
越是对自己婚姻的不满意,叔姬就越是怀念初恋的情人。眼前坐着的夏郎,应该有四十七八岁年纪了,身体发福了,两鬓可略见霜花。细心的叔姬发现,从前那两只聪明灵动无优无虑的眼睛似乎不太亮了,眼神里有一种饱经世态后的成熟与稳重,或许是失妾的缘故吧,还明显地带有几分忧伤和痛楚。
“唉,都变了,人生若是永远年轻该多好!”叔姬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代懿没来京?”夏寿田转过脸来,特意与叔姬聊聊天。
“他没来。”叔姬苦笑着回答。
“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了,还好吗?”
“他还不是那个老样子!”
夏寿田见叔姬说到丈夫时提不起精神,又见代懿没一起来,心知他们夫妇一定是闹不和了,便换了一个话题:“我想这些年来你一定做了很多诗文,我会在你家住一段时期,我要好好地听你谈一谈。”
古话说“文章憎命达”、“诗穷而后工”,叔姬这些年来婚姻生活的不如意,反而成全了她的诗文创作。她有许多闺怨要诉诸文字,她也有许多闲工夫去反复推敲,将近不惑之年的女才子,诗词歌赋已锻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代懿不堪与之对谈,哥哥忙于政事无暇细谈,黄氏、亦竹不懂诗,静竹虽然兴致很高,但到底才学浅了一些,如同庄子巴望见到惠施似的,叔姬是多么希望有一个高才硕学者与她风雨细论文啊!现在来了一位大才子,何况这位大才子曾经占有过她的整个心灵。她欣喜地说:“夏公子有这个兴趣,我会天天向你请教的。”
“夏公子”!这个久违的称呼,历经沧桑的夏寿田今天听起来是多么的亲切,多么的动情。望着叔姬扑闪扑闪的眼睛和脸庞上微微透露出来的红晕,二十年前归德镇总兵府里那个聪颖纯情的杨小姐的形象,一下子浮现在他的脑海。一股甜美的回忆伴随着对青春的怀念之情顿时涌上心头。那是多么美好的春光,多么美好的少男少女时代啊!如果时光能够倒转,一切都恢复到那个已经逝去的环境该有多好!
“好哇,听你谈诗,我是最有兴趣了。”
何三爷过来招呼大家吃饭。
饭后,夏寿田被领进西头一间小厢房。房间布置得朴素、淡雅、舒适:银白色的床单,奶黄色的被面,蛋青色的枕套,平平整整地铺放在一张不大宽的木床上。靠窗户边是一张暗红色的书桌,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一只长方形小瓷瓶里插着几朵欲开未开的茉莉花,给小房间内添加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一壁墙边摆着两把矮脚木沙发,沙发上端挂了一幅齐白石的《虾趣图》。
夏寿田饶有兴致地站在画前,细细地欣赏起来。画面上五六只大大小小的虾子游在水草边,生动逼真,形态各异,尤其是虾子头上那两根长长的触须,又细又硬又活脱,比真正的虾须要好看十倍。上次回湖南时,夏寿田在湘绮楼见过齐白石一面。他真难以理解,那样一个土头土脑、笨拙俭吝的农家木匠怎么会有如此慧心巧手!
看了齐白石的画,夏寿田又想起爱妾的画来。岳霜好画,有些画也画得不错,但比起这幅《虾趣图》来自然相差太远了。倘若岳霜还活着,他真要把白石请到北京来,指点指点她。以岳霜的聪明,一定会获益良多。可惜呀,夏寿田想到这里,悲戚之情又冒了出来。
他打开从西安携来的木箱子,箱子里存放着十几幅岳霜的画,是她病中亲手挑选出来的,交给丈夫永久保存,其他的她都付之一炬了。有一张《灞桥柳絮图》,岳霜自认是她的得意之作,夏寿田也喜欢。他把这张画取出来,摊在桌上,反复观赏。
灞桥是西安城东灞河上的一座古桥。汉唐以来,灞桥两岸便栽种着数以万计的垂柳。人们送东去中原的客人多到此为止,然后折一柳枝赠别。柳是“留”的谐音,取挽留惜别之意。“杨柳含烟灞岸春,年年攀折为行人”,写的就是这种情景。每到阳春季节,无数长满绿叶的枝条一齐垂向河面,把灞桥两岸打扮成一个绿色的世界。微风起时,柳絮满天飞扬,犹如雪花一般地散落在水面田间,散落在游人的身上,形成西安一大景观。人们都喜欢到这里来踏青春游。折柳赠别的古风也还保存着:朋友远行,送到桥边,然后折一支垂柳相送,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去年春天,夏寿田和岳霜就在灞桥边看到这个情景。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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