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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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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的是一篇读书心得,投给了开明书店办的《中学生》杂志。稿子被采用了,登在1934年1月第四十一号上,这时他已临近毕业了。文章的题目表示着他的思考力已经走向成熟——《〈子夜〉中所表现中国现阶段的经济的性质》。如果不是预先说明,谁会猜得出下面的论断竟是出自五十多年前的一个中学生之手呢?——关于中国经济性质,争论已有四五年之久,而在1931年以读书杂志为中心战场,开展了肉搏的斗争。这并不是说,因为读书杂志的论战才有这样热烈的论争,反是因为此问题的日见严重迫切,才产生了这些论战场所。

……

“中国社会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社会呢?”这是人人要求解答的问题。虽然论争了这么长的时间,虽然各派有各派固执的答案,然而截至现在,还没有得出一个“大同”的结论来。

《子夜》的作者是文艺家,他企图解答这个意见分歧谜样的问题,颇值得我们注意;同时,作者以客观写实的手笔,来描述现社会的情况,不作闭户凭空的理论制造,更是值得我们来研究。不过稍为感到一点缺陷,就是《子夜》偏重都市生活的描写,而忽略了农村经济的解剖。……不用再抄下去了,我们不妨说句过分的话:这很像是孩子操着成年人的语言向社会讲演——时代的暴风雨倾注在祖国的土地上,它的确迫使那一代“幼苗”过早地长大、成熟了。这样也好,庶几可以应付环境的挑战。就孙犁的文学道路而言,这篇论战文章,正如前面讲到的那两篇小说一样,最早地显示了孙犁的另一个“源流”——文艺批评的源流。因为我们知道,长期以来,孙犁是集创作家与评论家于一身的,如他自己在提到这篇短文和另一篇短文时所说,“尺泽源流之短浅,由来已久,不足为怪矣!”①值得他自己纪念的是,开明书店寄了二元钱的书券,做为稿酬。他就用这钱向该店买了一本《子夜》,书是花布面黄|色道林纸精装本,他一直珍藏到抗战,才为环境所迫,毁于堂灶。

顺便交代一笔:孙犁和茅盾并不熟识,但一直读他的书。

还在念初中的时候,他读的商务印书馆印行的“学生国学丛书”《庄子》,就是茅盾选注(署名沈德鸿)。不久,又读了他的《蚀》三部曲——《幻灭》、《动摇》、《追求》,从中看到了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知识分子的群像。后来,当《春蚕》、《林家铺子》等在《文学》上发表时,孙犁就读过了。除了创作,茅盾自然也是名重一时的批评大家,他的理论文章,孙犁也很爱读。在文坛上,他们是两代人,虽然几乎不曾见面(孙犁只在解放后听过他的一次报告),但孙犁对于他所景仰的这位前辈作家,却是“神交”已久了。

无花果

在育德中学操场的西南角,临街盖了一排教室,办了一所平民学校。在孙犁读高二的时候,他的要好的同班同学张砚方,被学校任命为平民学校校长。这位同学看见孙犁常在校刊上发表小说,就聘他去教女高小二年级的国文,并做级任。这件事,成了孙犁正式迈向社会、“战取”人生的一次小小的演习:

被教育了这么些年,一旦要去教育别人,确是很新鲜的事。听到上课的铃声,抱着书本和教具,从教员预备室里出来,严肃认真地走进教室。教室很小,学生也不多,只有五六个人。她们肃静地站立起来,认真地行着礼。①平民学校的学生年龄都较大,时代的风雨同样侵袭着这些求知欲很强的女孩子们。平民学校地处育德一隅,正对着保定第二师范,无论是墙外正在进行的苏维埃红色革命的实验,还是社会上救亡图存的呼声,都不能使这些女孩子们冷静下来。面对着和他的年龄相差无几的学生们,孙犁的讲课总是力图感应着时代的神经。他写了韩国志士谋求独立的剧本(他的有些剧本也发表在《育德月刊》上),给她们讲了法国和波兰的爱国小说,后来又讲了反映十月革命的短篇作品。

每当孙犁走进教室,前排中间座位上的一个学生就喊起行礼的口令来。这是班长王淑,声音沉稳而略带沙哑,但很温柔动听。她身材矮小,面孔很白,左腮有个小小的疤陷,不知为什么,这反而增加了那张面孔的清秀和娇媚。尤其是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在她的有些下尖的小小脸盘上,显得特别富有魅力。油黑的短头发从两边分下来,紧贴在双鬓上,使得那张本来就不大的脸,更加白皙、紧凑。嘴也很小,丰厚的下唇,不仅没有给这张脸带来任何不谐调感,倒平添了它的温厚。是的,王淑的性格确实很是温厚,她说话的时候,总带着微微的笑。孙犁很喜欢这个学生:“她非常聪明,各门功课都是出类拔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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