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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是想說,那燈對我來說就跟這春茶一樣,舊了,沒什麼新意了,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撒謊」,鍾度笑著搖了搖頭。

他不光知道遲遠山撒謊,還知道他為什麼放著那麼多茶葉不選偏偏選了一款過了季的茶。不過是因為那天他隨口提了一句愛喝龍井。

對於鍾度來說,上好的陳年普洱也比不上過季的龍井,他想遲遠山也一樣,即便給他買一個更漂亮的、更有價值的燈,在他眼裡恐怕也比不上原來那個。

他的猜測並非毫無根據。昨天在樓上吃飯時,遲遠山還說過,他的燈一部分是定做的一部分是舊貨市場淘來的,每一盞都很特別。

既然是特別的又怎麼會是沒什麼新意的、可有可無的東西?

遲遠山確實如鍾度所想,但對他來說比燈更重要的當然是眼前的人。

「行,我撒謊。我簡直心疼死了,我那可憐的燈它跟我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他捂著胸口,宛如戲精附體般哄著人。

這也就是這會兒就他們兩個,要是被旁人看到,他這老臉也沒地兒擱了。

鍾度搖搖頭笑了。茶杯里剩下的半盞茶一飲而盡,那聲呼之欲出的無奈嘆息隨著茶水一起咽回了肚子裡,嘴角的笑意倒是被暈染得更加生動了。

「你這是拿我當小孩兒哄了。」

「那我哄得還行嗎鍾老師?」

「沒有比你更行的了。」

他話音輕得像嘆息,雖說是開玩笑卻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鍾度認為自己的世界是陳年乏味的黑白默片,而遲遠山則帶著亮麗的色彩不由分說地闖了進來。他有時是熱烈的寶石紅,有時是溫柔的珊瑚粉,擰著眉生氣時是沉靜的菸草灰,此時是讓鍾度甘願繳械投降的蜜柑橙。

他當然是特別的,甚至是獨一無二的,但鍾度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他無法放任自己沉溺其中,因為他的世界枯敗荒涼,翻遍每一個角落也尋不到一朵嬌艷欲滴的花去獻給那個五彩斑斕的人。

遲遠山又遞來了第二泡茶,鍾度接過喝了一口問:「燈壞了,遲老師想讓我拿什麼賠罪?」

「那我可得想想」,遲遠山笑著,「你暫且羈押候審吧」。

兩人開著玩笑,聊著些沒營養的話題喝完了三泡茶。時不時在樓梯口觀望的謝思煒看到氛圍總算輕鬆下來了,趕緊去把那位道具老師叫了下來。

其實道具老師心裡也覺得不好意思,但年齡資歷都擺在那兒,讓他先低頭認錯臉上總歸是掛不住。

這會兒被謝思煒連推帶拽地弄到了鍾度旁邊,站定了還沒說話,鍾度先開了口:「您不用說什麼。明天就要開拍了,時間定好了再去改要牽扯多少人這您知道,耽誤一天意味著什麼也不用我多說。我還是那句話,只要能按我的要求都弄好,明天能正常開拍就行。下不為例。」

道具老師頗有些窘迫地點了點頭,又猶豫著說:「那燈……」

「燈不用您管。人家把店借給我們用是情分,我想我們至少不應該把這麼珍貴的情分扔地上踐踏」,鍾度語速不急不緩,語氣不卑不亢,「我是小輩,您對我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電影拍完了我給您賠罪。」

鍾度這話說得遲遠山挑了挑眉。道具老師聽沒聽懂不知道,他是聽得明明白白的,鍾度剛才這幾句話說白了不就是護犢子嗎?

有脾氣沖我來,有得罪的地方我賠罪,但你不能踐踏遲遠山的善意。

他喝了口茶擋住唇邊控制不住的笑意,沒打個圓場也沒說幾句客套的話,打心眼兒里還挺喜歡鍾度這護犢子的樣子。

道具老師自知理虧,也沒辯解什麼,跟遲遠山說了聲抱歉就回樓上忙去了。

謝思煒還在旁邊站著,他看看遲遠山又看看鐘度,猶豫著說:「我也有責任鍾老師。我明知道他愛喝酒,昨天晚上要是看著點別讓他喝多就好了」。

鍾度搖了搖頭:「片場的事兒你可以負責,酒桌上的事兒你就別上趕著了。成年人自己為自己的過失負責就行了,別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

說到這兒,他想起了道具組那幾個白幹了一上午的小孩兒,於是拿起手機給謝思煒轉了筆帳,說:「你回頭給那幾個小孩兒包個紅包吧,當壓歲錢了。大過年的,也不是他們的錯」。

那幾個孩子確實很慘,他們只是按照老大的吩咐做事,弄錯了還得跟著加班,簡直無妄之災。

謝思煒應了一聲麻溜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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