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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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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儿头有些晕。湿柴燃了。水泡儿在滋滋地呻吟。湿柴的火焰很润,不似干柴那么燥。这很润的火烤着莹儿的脸,脸也烧了。妈的说话声还在响,但莹儿的心却叫呼呼作响的火焰胀满了。因为妈说的,还是那重复了无数次的话。就像她做的,也是重复了无数次的事一样。不用听,莹儿就知道妈会说啥,也知道妈在想啥。人说知子莫如父,其实知母也莫如女呢。妈是个啥人,莹儿太知道了。

爆炒了一阵,妈取来盘子,把黑红色的鸡肉舀到盘子里,又取过碗来,挑下几块鸡腿和马子肉,就端了盘,颠儿颠儿去书房了。书房里响起了徐麻子夸张的声音:“哎哟!亲家,你咋干这号子事?可真叫人过意不去了。”妈说:“哟,亲家,不就是个土鸡吗?自个儿养的。这扁毛虫,生来就是叫人吃的。不叫你亲家吃,我养它做啥?”莹儿感到好笑。平素里,一提徐麻子,妈总是一脸不屑,不是讥他“雨打沙土地”,就是笑他“光腚坐簸箕”,或骂他不是个好鸟,女人身上来红也不饶人。今日个,转五百四十度大弯了,还把下蛋最厉害的芦花大母鸡也杀了。听那话,这鸡,只有徐麻子配吃。

莹儿感到好笑,却又突地悲哀了:妈,你咋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莫非,你眼里的我,也只能配那屠汉?当初,你不是说你的丫头天上有地下没有吗?不是觉得除了当今圣上的大太子别人都“辱没”了她吗?后来,降格成了交换的物品。现在,嫁个屠夫,也得巴结徐麻子了。妈,我也是人呀。那怕你问问我,叫我答复你一次,也算当了一回人。

莹儿取过灰铲,用灶膛里的败灰盖了火籽儿。她轻轻地拍那灰堆,却很怪地想起了婆婆的那个说法,心突突突跳了几下。眼泪却由不得涌了出来。狠心贼,她骂。泪花里显出灵官的脸来。挨刀的冤家。莹儿直视着那双眼睛。冤家,无福当你的女人,我就当你的嫂子。一个死了,还有一个哩。

她想笑,却不由得哭了。

在书房里传来的徐麻子和妈的欢笑声中,莹儿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白虎关》第九章(1)

“一身的紫肉儿苦干了,腔子里挣下个病了。”

1

没当沙娃前,猛子并不觉沙娃难当。现在才发现,沙娃那口饭,并不好吃。他才干了半日,就觉得散了架。每个骨帽,每个汗眼,都发出声来叫疼。但他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当沙娃再苦,也比在家府祠里受污辱强。按家法,若有人偷了东西,就逮到那里,招了族人,数出罪状,不论男女,都啐。猛子愿死,也不愿叫人啐。他知道,这事儿,双福做得出。他那口恶气憋许久了,早想找个机会出了;可没想到,沙娃如此之苦。

下木笼时,猛子发现,大地正吱呀乱叫着,拚命挤木笼呢。刚开窝子时,没用木笼,大地便狞笑着,一抖身,哗啦,几个沙娃就没命了。后来,就用木笼:将那粗木条,搭成井样,夹以柳条桦条。但大地是不甘心的,它咋甘心叫人在身上扎洞呢?它就挤,挤呀挤,猛子就听到那吱呀了。但他仍硬了头皮下行,沿了绳做的软梯,脚一动,绳也乱动,晃呀晃呀,脑子就晕了。但别的沙娃不在乎,大地虽在叫,绳梯虽乱扭,但他们不在乎。猛子也是长了卵蛋的,人家下木笼,你就得跟上。

一股潮湿气扑鼻而来。那气味,阴阴的,有股霉味,已有潮湿的迹象了,但还没出水。这是新开的窝子,离见底还有老长一截。这是最苦的时候,你见到金子的希望很渺茫。你只有出臭力,将那沙石装入背篓,再沿了绳梯,颤巍巍上去,倒到那人造的“山”上。

因井底小,一班四人:两个“背手”,负责背沙石;“锨家”往筐中装沙石;那“镐手”王秃子,则抡了镐,疯子似画弧,把那整块的大地,弄成一堆狼藉的碎末。初见王秃子仇恨的眼神,猛子的脊梁上一阵阵发冰。他觉得土地爷一定会疼的。那长可盈尺的镐头边往土里戳,边叫出磳牙的声响。那声响塞滿了井,撞得猛子牙根发酸。若在平时,他会捂了耳朵,但今天,他想看看自己的耳朵能忍耐成啥样。……你个驴日的耳朵,老子能忍,你也就忍一忍吧。他想到双福那发亮的眼睛,里面装滿了嘲弄。猛子冷笑一声,啐口唾沫,背起装了沙石的背篓,上了绳梯。

锨家定然想讨好双福,在背篓里装了超量的沙石。猛子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不怕。他眼里的“锨家”也是双福。你能装,老子就能背。只是那绳子入肉太深,简直能觉出疼了。猛子抖抖背篓,上了绳梯。

那绳梯,用两道粗棕绳,中间横以木棍,在空中乱颤。背篓也随了绳的晃撕扯身子,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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