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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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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三岁时在幼儿园认识的女友,感情厚密,不同于任何同学同事。她在一年前自杀离世。也不关金钱,也不关情爱,她患结肠癌,没有希望痊愈,而她自己,又不愿死在疼痛与污秽中。

一直,她都是个理智的女子,对世事或者对自己。

她毕业于南方一所很有名气的艺术院校,在一家时尚杂志社做美编,可无论怎样的锦绣繁华,都改变不了她天生的理性与淡泊。少年时读红楼,说起钗、黛的冷热,她说:“宝钗,不是那种性情中人罢了。”

我一直记着这句话。

薛宝钗也非无情,但她自不是那种纵情任性的女子,她的目光遍及前后左右,心如一架细微至毫克的天平。

在一个盛夏的中午,宝玉来至王夫人的上房里。此时他的母亲正合着眼午睡,大丫头金钏儿一边给太太捶腿一边睡眼朦胧。宝玉旧病复发,与金钏儿痴缠。金钏儿睁开眼,将宝玉一推,笑道:“你忙什么?‘金簪儿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有你的。’连这句俗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告诉你个巧方儿:你往东小院里头拿环哥儿和彩云去。”

就此一句话,马上撕裂了午后的安谧,金钏儿脸上挨了王夫人一个嘴巴,被逐出荣国府。

宝玉见王夫人醒了,自己没趣,忙进大观园来,正看到一个女孩子在蔷薇架下哽咽,于是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这是《红楼梦》的第三十回:宝钗借扇机带双敲,椿龄划蔷痴及局外。主角本是宝钗与龄官,金钏儿的事,只是一个意外的插曲。

对金钏儿本人,这却是命运里拆解不了的灾难,于是她投井而死。

宝钗听了这讯儿,就赶到王夫人屋里来。王夫人叹道:“你可知一件奇事?金钏儿忽然投井死了!他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生气打了他两下子,撵了下去。我只说气他两天还叫他上来,谁知他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对于还没出阁的外甥女,王夫人这么说话也算正常,不必上纲上线到伪善。宝钗笑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是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是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玩,失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

凡读红楼的人,大都以为此处最见宝钗的虚伪冷漠。对此,我的女友生前有过几句话:“宝钗是为一个丫头的死来劝解姨娘的,只能避重就轻,把话岔开了说,难道定要做那伤心怜惜的小家子样惹王夫人不快,即便那样,又与死去的金钏儿何补呢?同情值多少钱一斤?对王夫人,此时最忧心的是府中众人对此事的看法,宝钗这番话,给了她一个开解的借口,解了她心中的疙瘩。到最后,金钏儿还是穿着宝钗的衣裳下葬的,宝钗行事,当然自有自己的目的,但从不曾贬损了谁。若我因一件无法言说之事羞忿而死,倒愿意有人为我遮掩,说是无意失足落水的。”

宝钗是现实主义的女子,缠绵悱恻几个字跟她不沾边。尤三姐自刎后,柳湘莲出家。薛姨妈提到此事,宝钗说道:“俗语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前儿妈妈为他救了哥哥,商量着替他料理,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一二十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回来几个月了,妈妈和哥哥商量商量,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别叫人家看着无礼似的。”尤、柳二人的故事传奇、香艳、惊心动魄,再娴静的闺阁女子听了,也会有一番感慨吧?但宝钗依然事不关己,浑不经意,三句话一过,又转到眼下最当紧的家务上去。若换了黛玉,则会拿最平常的花木、玩物,往家园身世、春恨秋悲上套。

大观园里结社作诗,薛、林二人依次夺魁,但是对黛玉,诗是自己要说的话,是有诗情的人;对宝钗,诗文是一种技艺,是有诗才的人。所以在无事的长夜里,黛玉作诗,宝钗作针线。现代人对女子的要求是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对宝钗来讲,社交场合的雍容得体,小家庭中的挥洒自如都不是问题。可在最私密的罗帐里,她却永远不会贴心贴肺地在爱里迷失。

“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一回,以杨玉环喻宝钗,以赵飞燕喻黛玉,可能只是以二人的体态外形说话吧。杨妃自是一个纯真温热的女子,宝钗却是冷的,虽然她肌肤丰润,胎里又带一股热毒,要常吃些“冷香丸”什么的。她如一枚圆润的珍珠,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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