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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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察冀的熟人大部分都在,开会欢迎了他们。因为他们早到张家口,穿戴都很整齐,康濯和已经改行做经济工作的邓康,都穿上了洋布衣裳。邓康看见孙犁只穿一身粗布棉袄裤,便给他一些钱,叫他到小市上添购些衣物。孙犁到野市买了一顶西北皮帽,一件蚕绸衬衣,还有一条可作围巾用的日本丝巾,然后应邓康之邀,回到他的住处,洗了一个日本浴,换上了干净的衬衣。于是,他告别了在延安结交的新朋友们,也告别了赶毛驴的生活,一个人回冀中来了。
这下面又是一段新的行程,一个人向自己的家乡奔赴的行程,他感到了亲切,也感到了紧张。从1939年春天离开自己的家,到现在已经六七年了,在这段时间里,长子夭折,听人说父亲健康情况也不好,想起这些来就心情沉重。1944年秋天,他在延安窑洞里,从笔记本上撕下一片纸,修了一封家书。那时,家乡还被日伪占据着,寄信很危险,但他实在控制不住对家人的思念。白纸的正面,是给父亲的短信,背面是写给妻子的几句话。她不识字,但他知道,父亲会念给她听。
他把这封信寄给在晋察冀工作的周小舟同志,烦他转交。一年多过去了,家里收到这封信了吗?
他一个人乘火车到了宣化,在王炜的住处,要了一件日本军官的黄呢斗篷,和一件军毯,然后步行回乡。他从下花园奔涿鹿,再经易县越过平汉路,插入清苑西,一直南行,每天行程大约百里,共走了十四天,终于进村了。那是一个黄昏,当他披着那件黄呢斗篷进家时,“正值老父掩外院柴门,看见我,回身抹泪。进屋后,妻子抱小儿向我,说:这就是你爹!这个孩子生下来还没见过我。”①这几行记载,骨肉、夫妻之情,约略可见。为了更详细地了解作家当时的心境,我们不妨借助一下他的《嘱咐》②。小说所记,虽然不等于事实(不能否认,其中有不少叙述是事实),仍然可以做一番参照:
水生斜背着一件日本皮大衣,偷过了平汉路,天刚大亮。家乡的平原景色,八年不见,并不生疏。这正是腊月天气,从平地上望过去,一直望到放射红光的太阳那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身子一挺,十几天行军的疲劳完全跑净,脚下轻飘飘的,眼有些晕,身子要飘起来。这八年,他走的多半是山路,他走过各式各样的山路:五台附近的高山,黄河两岸的陡山,延安和塞北的大土圪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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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候,他走到了自己的村边,他家就住在村边上……
他在门口遇见了自己的女人。她正在那里悄悄地关闭那外面的梢门。水生亲热地叫了一声:“你!”
女人一怔,睁开大眼睛,咧开嘴笑了笑,就转过身子去抽抽打打地哭了……回到现实中来吧。这不是梦:孙犁真地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妻子和孩子。这时,已经是1946年年初,刚过了阳历新年,就要过春节了。谈话间,妻子告诉他:收到了他从延安转来的信,当时一家人正要吃午饭,父亲站在屋门口念了这封信,一家人都哭了。孙犁听后怅然。但他十分感谢周小舟和交通站的同志,千里迢迢,关山阻隔,敌人又封锁得那么紧,不知他们怎样把信送来的。“它的每句话都是有用的,有千斤重量的。”①《风云初记》第五章里有一个念信的场面,那也是一封从延安来的信,由高翔的父亲念,“高翔的信是写给父亲和母亲的,可是不用说秋分,就是这个十来岁的孩子也能听得出来,有好多言语,是对她的母亲说的。爷爷念着,她看见母亲不断的红脸。”孙犁的信,可能也部分地具有着这种效果。
妻子应该得到安慰。她在娘家有些娇惯,本来不会织布。后来孩子多了,穿衣困难,她竟从纺到织,都学会了。这次孙犁回来,看到她的两个大拇指,因为推机抒都顶得变了形,又粗,又短,指甲也磨秃了。此外,还带着孩子下地、下场,每逢集日,又去卖线卖布。
孙犁自幼得到父亲疼爱,从没挨过他一下打。这次见孙犁回到家来,老人很高兴。有一天晚上,一家人坐在炕上说话,孙犁说他在外受了多少苦,担了多少惊,说得多了,老人忽然不高兴起来,说:“在家里,也不容易!”
孙犁回到自己屋里后,妻子为父亲着想,抱怨丈夫说:“你应该先说爹这些年不容易!”这使他想到,“这些年闹日本,父亲带着一家人,东逃西奔,饭食也跟不上。父亲在店铺中吃惯了,在家过日子,舍不得吃些好的,进入老年,身体就不行了。”①在孙犁的小说里,我们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一个老人背着孩子在田野里奔跑,躲避着敌人的“扫荡”……那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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