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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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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突然对着方丹吼起来:“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

方丹只好哄他:“我也是刚刚知道啊。”

“西平,原谅爸爸吧,”文健走过来讪讪地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但你毕竟多了一个妹妹。”

“妹妹,妹妹。哈哈哈哈。”西平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得那么响,那么狂,书房的墙壁都仿佛被他的笑声震得哗哗直响。猛然,笑声停了,西平象一头受伤的狮子,甩动长发,撕扯衣衫和领带,瞪着血红的双眼,向父母发出凄厉的吼声:“我不要,我不要什么妹妹。我要的是妻子,妻子啊!”

说完,他就疯了似地直冲出书房。

“西平,”方丹惊叫一声追了出去。

一阵寒风袭来,把书房的门吹得“蓬蓬”直响。

文健精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

号称东亚第一大都会的不夜城上海,连最热闹、最繁华的街市在午夜时分,也终于安静下来。

电影院散了最后一场,戏园子已鼓停歌歇,各大公司和那些摩天大楼顶部的霓虹灯广告,也都陆续熄灭。平时人流拥挤、市声嘈杂的马路,此刻显得十分空旷而寂寥。只有各公司、各店铺门口和楼上支出的五彩旗——上面写着“贱卖”、“岁未大减价”、“大赔血本”之类字样——在寒风中有一阵无一阵地劈啪作响,或者偶尔开过的街车,短暂地打破这深夜的宁静。

腊月的上海,实在是够冷的。黄浦江上吹来又冷又湿的风,使人无法摆脱、无处躲避。市区那些高楼大厦,白天里它的一面占尽阳光,另一面就给街面投下浓重的阴影。到了晚间,一幢幢大楼则象一个个蹲踞着的巨兽。那些零零星星亮着电灯的窗户,就象巨兽荧光闪闪的眼或白森森的撩牙。它们的另一个可怕之处是制造出上海人在冬天时最害怕而又无法躲避的穿堂风。这两天北方的寒潮南下,一阵紧似一阵的西北风直刮得满街树叶飘零翻卷,直刮得街上本已寥寥无几的行人无不把脖子缩得紧紧的,把双手套在袖笼里匆匆而走。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夜晚,谁不想赶快回到自己温暖的家中啊。

然而且慢,请看长街那头不是正慢悠悠走过来一个衣着单薄的年轻人吗?他既没有穿大衣棉袄,也没有戴帽子围巾,却走得那样缓慢,似乎在到处寻找着什么。他的脚步有点滞重,深一脚浅一脚的,又仿佛是喝过酒,微微带着几分醉意。如果你能跟他贴近一点,你还可以听到他口中正在念念有词,在独自叨咕着什么……

这个青年人怎么啦?疯子?醉鬼?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当然都不是。四个小时之前,他还和心爱的女友情意绵绵地流连咖啡馆。两个小时以前,他还在家中舒适的书房里跟父母谈话。对了,正是那场谈话把他抛向了街头。正是那场谈话撕碎了笼罩于家庭之上温情脉脉的纱幕,毁掉了他对父母的敬重,绞杀了他的美梦,炸裂了他的心。他从父母的言语、表情、神态中确凿无疑地知道了:他正热恋着、一心想与之结为伉俪的情人,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当最初的怀疑被排除之后,他简直如被五雷轰顶,简直象被入扔进冰洞,整个活生生的世界都在他面前崩溃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寒冷而空寂的街头。他仿佛听到过妈妈那撕肝裂胆的呼唤:“西平啊——”。可是他觉得那喊声是在另一个世界,遥远渺茫而与自已无关。

他甚至来不及,不,是根本没有想到对犯罪的父亲痛加责难,更不必说对他那段不光彩的往事严加究诘。他弄不清,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想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无法推翻那事实,就什么都毫无意义。

昏昏然漫无目的地在长街踯躅了两个小时,砭骨的凉风寒气才使他一片混乱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清醒起来。也是在这时候,他才感到自己心房的疼痛,那种使人感到死神在迫近的疼痛。

一个念头死死地纠缠着他:原来父亲,平日道貌岸然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人。自己的家竟是这样一个隐藏着丑行与耻辱的家!

他猛然想起,当自己在少年时代于无意中窥视到母亲对树白表叔的爱恋,从而多多少少发现了他们的隐情之后,曾对父亲寄予过那么大的同情和怜悯。他曾经那样殷切地关注,衷心地焦虑。他怕母亲处事不慎或用情过分,更怕父亲终有一天会发现秘密而无法容忍。他那颗小小的,尚未成熟的心,几乎承受不了这种折磨。可是那时候他能找谁来分担呢?他又敢向谁倾诉呢?他只能独自一人紧张地观察,以一切细枝末节、蛛丝马迹来观察,并暗暗祈祷家境的平和。幸好,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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