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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自己把木鱼联想得太远了,其实它有时候仅仅是一种劳苦生活的工具。
老人也看出了我的失望,他说:〃先生,你吃一碗我的馄饨吧,完全是用精肉做成的,不加一点葱菜,连大饭店的厨师都爱吃我的馄饨呢。〃我于是丢弃了自己对木鱼的魔障,撑着伞,站立在一座红门前,就着老人摊子上的小灯,吃了一碗馄饨。在风雨中,我品出了老人的馄饨,确是人间的美味,不下于他手中敲的木鱼。
后来,我也慢慢成为老人忠实的顾客,每天工作到凌晨的段落,远远听到他的木鱼,就在巷口里候他,吃完一碗馄饨,才开始继续我一天未完的工作。
和老人熟了以后,才知道他选择木鱼做为馄饨的讯号有他独特的匠心。他说因为他的生意在深夜,实在想不出一种可以让远近都听闻而不致于吵醒熟睡人们的工具,而且深夜里像卖粽子的人大声叫嚷,是他觉得有失尊严而有所不为的,最后他选择了木鱼——让清醒者可以听到他的叫唤,却不至于中断了熟睡者的美梦。
木鱼总是木鱼,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它,它仍旧有它的可爱处,即使用在一个馄饨摊子上。
我吃老人的馄饨吃了一年多,直到后来迁居,才失去联系,但每当在静夜里工作,我仍时常怀念着他和他的馄饨。
老人是我们社会角落里一个平凡的人,他在临沂街一带卖了三十年馄饨,已经成为那一带夜生活里人尽皆知的人,他固然对自己亲手烹调后小心翼翼装在铁盒的馄饨很有信心,他用木鱼声传递的馄饨也成为那一带的金字招牌。木鱼在他,在吃馄饨的人来说,都是生活里的一部分。
那一天遇到老人,他还是一袭布衣、还是敲着那个敲了三十年的木鱼,可是老人已经完全忘记我了,我想,岁月在他只是云淡风清的一串声音吧。我站在巷口,看他缓缓推走小小的摊返消失在巷子的转角,一直到很远了,我还可以听见木鱼声从黑夜的空中穿过,温暖着迟睡者的心灵。
木鱼在馄饨摊子里真是美,充满了生活的美,我离开的时候这样想着,有时读不读经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九八二年十月二十七日
放生鸟
在泰国清迈有名的古迹〃普哪大庙〃前,有许多供游客放生的〃放生鸟〃。
〃放生鸟〃通常是一对,放在一具用细竹子编成的粽形笼里,摆得满地都是,由当地的妇人或小孩看管,到庙里朝拜的游客,只要花很少的钱,就可以买一对放生鸟,打开鸟笼,两只小鸟咻咻飞向空中,小鸟的飞翔让人感到一种无比的快慰。庙前有高僧,专门为那些放生小鸟的游客祈福。
可是任有多少游客,为多少小鸟放生,庙前的小鸟永远不会减少,原因是卖〃放生鸟〃的人,每天清晨都到树林去捕那些出来觅食的小鸟;可惜那些小鸟身上都没有记号,我时常想,有没有小鸟被放生,又被捕回笼子里呢?笼子和天空的不断来去,对小鸟而言是不是一种轮回呢?
这个景象,使我想起几年前在乡下看到的一幕。一位捕龟的人,捕到许多海龟,放在乡下的庙前,供应善心人士买海龟放生来〃做功德〃,善良的人总是觉得,他们将有灵气的龟放进大海,可以添寿。有一次,我看到那位卖龟人所拥有的两只海龟,它们龟甲的底部已经刻了许多放生者的名字;很显然,龟甲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次放生,它们幸运的回到大海,一再不幸地落入卖龟者的网中,成为敛财的工具。
但是仍然有人放生,刻下自己的名字,飘到大海去。
一再落入轮回的海龟是否有知呢?
这两件在不同时地发生的类似的事,时常使我想到〃放生〃,鼓励别人放生的小贩,为什么自己不肯做功德,一定要由别人来做?我们看到放生的场面是很美的,小鸟在空中自由的飞翔,海龟缓缓的在水里邀游,任何人都可以感受那种快乐,唯一不能感受到的恐怕是那些小贩吧?小鸟、海龟不幸,竟成为顽者的生计。
不论小鸟,或是海龟的放生,都只是生的轮回,我却记得有两种生与死放生的轮回。
马来西亚有一种旧俗,就是清明节的时候,在溪边超度亡魂,要放莲花,称为〃放生莲〃。那时溪边围满了人群,看莲花往溪的远方飘去,人人都相信,溪中的亡魂只要攀住一朵莲花,就可以往生西方,投胎为人,莲花年年要放,因此在清明时节,就有专卖莲花的人。
是不是有鬼魂因攀到莲花而往生西方,就不得而知了。
中国各地,都有放河灯的习俗,在七月鬼节,家家都糊好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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