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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照司的查访已有结论,萧尚醴道:“拨下的御寒衣物何在,难道有人胆大到敢侵吞?”苏辞听他声音平静,想起他判刑之重,不寒而栗,低声道:“禀陛下,未曾查到有人侵吞赈灾钱,只是各地官吏未能及时赈灾,譬如彭城粮仓施粥发药放衣,在灾后第十一日才勉强设立,第十七日才有一定成规可以遵循。等不到的灾民不是饿死病死就是离乡乞讨。”他们为何敢这么做?无非是官吏中人人都如此不作为。陛下若要责罚,需责罚多少人?萧尚醴肩上发上都是雪,连眼睫上都是细碎雪片。他却仰头望了望天,轻柔道:“法不责众?好,寡人就非要责众。”十二月二十五日,楚帝清查此事,所有参与赈灾的官吏,尽心竭力者越级擢升,无所作为者或斩首或流放。各级官吏十成中去了六七成,处斩者共三十四人。素王萧醍年近十六,出列求道:“臣以为,悉数处斩,刑罚过于严峻。他们虽有罪,罪不至死,恳请陛下三思。”萧尚醴道:“他们罪不至死,那灾民又有何罪,因彼等失职,无辜枉死!”萧醍无话可说,仍是以额叩地,再三恳求。萧尚醴怒火难压,训斥道:“生民与土地都是国本,失去生民与土地,国必亡。官吏失去民众就如将军失去阵地,将军失地,名裂身死;官吏失民,难道可以免死?”萧醍素来有仁义之名,但这仁义有时令萧尚醴深恶痛绝。萧醍低头不再语,萧尚醴道:“滚!”萧醍唯有站起身,退出殿去。这位陛下继位以来,以刑法御下,群臣无不畏惧。以往哪一朝哪一代不曾因天灾死过人,纵是古之明君的盛世,也是死过十万百万人的。但自周至楚,从未有一任天子如这位陛下一般,为那些无论如何难逃一死的人的死,对不作为的官吏加以极刑。不仅如此,举荐无能官吏的朝臣、参与赈灾却未能使下属有所作为的朝臣,皆受株连。虽说免死,免流放,却要遭廷杖之刑,颜面扫地。但这位陛下杖责朝臣已非一次,上一次他杖责朝臣之时,萧醍还仅是英川王的庶子,不是俨然国之储君的素王,当今天子的唯一子嗣。这一回当这位陛下再要杖责朝臣,所有人皆瞩目于素王萧醍,朝野尽知,储君有仁义之风,慕儒家王道。在为请免死罪一事遭天子斥责之后,有英川王世子被贬入尘泥的前车之鉴,他敢不敢再向君父进谏,又会不会再向君父进谏?大楚威凤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素王萧醍免冠白衣,跣足跪在玉熙殿外冰雪之中。他衣是单衣,足是赤足,除去发冠。宫仆侍女,身份低微或有罪在身之人才需这样面冠跣足待罪。他这样跪在殿外,就是不要尊位,不要性命,只求面见陛下。萧醍在冰雪中足足跪了半个时辰,原就白皙的肤色淡淡发青,嘴唇都冻成青色。待刘寺来传召时,他勉强起身,却被冻僵了,周身没有知觉,宫人要为他用暖炉驱寒,却被刘寺一脚踹开,道:“献什么殷勤!”又对萧醍小心笑道:“殿下,陛下传召,这……实在不能等。”他身上几处冻伤,尚未处置,便进入殿内。身体还僵直,衣上积雪都融化。殿内温暖如春,萧醍强自颤抖着行礼,四肢自寒冷中复苏,却渐渐开始针扎一般痛痒。萧尚醴看他狼狈,道:“你可知错。”人皆以为他不惜自伤是为了请罪,萧醍却痛苦地跪着,以额叩地,全身难受到再难动一下,再难抬起头,一字一字道:“臣,请求陛下,此次不对朝臣施以杖责之刑,今后也再不廷杖朝臣。”他竟是变本加厉!内侍闻听此言,心惊胆战,纷纷跪倒,是刘寺请他入殿,此时更怕陛下迁怒。这素王殿下不是来告罪服软,竟是又要逆君心,要和陛下对着来!萧尚醴也连日疲惫,喉疾又发作,低哑道:“寡人的素王是太过仁孝,永远为寡人的罪臣说话,还是以为你地位稳固,这天下迟早是你的,所以有恃无恐?”萧醍发髻微散,又有些湿,面上也从僵冷中恢复知觉,感觉出痛和雪融化的湿。他额头仍抵着地,道:“臣以为,犯官论罪流放即可,陛下处斩犯官,虽用刑过重,却也……能使群臣引以为戒。但因地方官吏的渎职而加罪于职位在他们上的司徒、司空,因司徒、司空的过失加罪于职位更在上的丞相,那么丞相有罪,该责怪谁?高氏谋反,莫非是陛下的罪吗?”萧尚醴疾言道:“地震本就是寡人之罪,朝臣有过失,都是寡人之罪。处置了他们,寡人自当下诏罪己——”语声才落,便见方才退下的刘寺又近前跪下,萧尚醴冷冷道:“何事。”刘寺道:“禀告陛下……朝臣听闻素王殿下跣足免冠待罪,以宗伯李贽为首,皆在宫门外跣足免冠待罪……”前所未有,萧尚醴只觉脑中刺痛,竟在萧醍面前俯视他的头顶,道:“好,好,好,寡人挑中的儿子,要逼寡人。”萧醍却无措地更伏地,他紧闭双目,道:“父皇……”这是他第一次叫陛下父皇,也是他第一次与陛下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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