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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逾只觉作呕,道:“那么这样产下的究竟是人是……虫?”殷无效不以为忤道:“巫医本一道,命中无子,偏要有子,怪力乱神之事由来都是一个‘执’。这样产下的胎儿与其说人或虫,不如说是父母的执念。”他顿一顿,又道:“我可以为你取出虫卵。只是,要开胸膛剖心,你,先仔细思量。”乐逾截然道:“不必思量,择日不如撞日,就是现在。”殷无效道:“那么,我去备麻沸散。”乐逾又道:“不必。”他要亲临其境。殷无效心里一沉,暗道:你居然这般不信我了。面上无端浮起几分愁色。密室内,殷无效静心净手,一张素布上上下两排放置十二柄小刀。他将小刀依次在药水中浸泡,修平圆润的指甲试刀,银刀锋利,乐逾披衣躺卧,他身材颀硕,周身上下到处劲而不瘦,胸膛温热结实,看得出几处旧伤所在,虽如理石雕凿,毕竟是血肉之躯。那刀尖抵住胸膛,一用力便割开肌理,深深割出竖直一道,血如涌泉。殷无效镇静道:“你若忍不住,就直说,痛昏过去可就醒不来了。”石床左右印下森森指印,入石三分,却不听他吭一声。殷无效双手插入刀口,摸到骨头,十指在热血中一扳,便将两扇胸膛打开。乐逾满额冷汗,殷无效寻到蛊虫寄身之处,一只银白小虫,背生双翼,头顶尖角,正对刀锋扭动,头角贲张,乐逾痛出一身汗水,那小虫振翅嗡嗡作响,周身上下长出细细血丝,另一头竟与心室血膜连成一体,不容分割。殷无效举刀沉吟,忽见眼前血肉颤动,乐逾嘴唇紧绷,道:“难怪天山蛊王不敢让我知晓他埋骨之处。”那意思赫然是,否则他必会将他碎尸万段。谁能容忍这样可怖可恶的东西长在身上?殷无效轻叹一声,把一双血手在药水中洗净,挑选一把弯如月牙的小刀,睫毛不曾稍合,手腕一挑,把那蛊虫腹下,几不可见的卵囊剜下。虫卵不过珍珠大小,覆盖一层青紫血丝脉络细密的胎衣,蛊虫被剥夺卵囊又受痛,仰首摆尾恣意冲撞,殷无效忙将麻沸散朝它滴上几滴,不说乐逾,他这动刀之人额上也汗涔涔,汗珠自睫毛不堪重负点滴坠下。乐逾竭力闭眼,待到缝上胸膛,浓长双眉里都是一层汗水。他忽问:“伤要多久好?”殷无效手一抖,停下来按压十指,道:“至少卧床一个月。”乐逾道:“太久。”他无奈道:“好吧。”拉紧末尾一针羊肠线,双手灵巧敏捷打上死结,取出一瓶药粉洒在伤口上,一点火折,那行药粉立刻被点燃,火舌犹如赤练蛇,乐逾肩背耸动,重重倒下喘息,血肉烧灼立时封上刀口。殷无效以刀托虫卵端详,全神贯注,手捻金针挑去胎衣,“咦”了一声,虫卵竟与蛊虫同样色泽银白,里头有一团东西攒动,对日光看许久,才封入一只注满药汁的长颈瓶里。虫卵被药淹没,瓶口蜡封,不见天日,寻不到甘甜血肉气息,卵在药中上下挣扎般浮动一阵,这才无力沉入碧绿药汁中。千里之外,大雨倾盆,豆大雨滴重重打在车篷上,驿站在乌云雨幕笼罩下,萧尚醴陡然喘不过气似的按紧胸口,额上束绫带,遮去朱砂海棠的艳色,攥握襟前,从来相安无事的雌蛊团团游动起来,仿佛听一个童声尖利哭泣,却道:“娘亲,救我,娘亲……”他那马车内有长桌软榻,熏香枕垫,两面帘幕闭窗,背后是一个半人高的书架。雨声里,四十余名侍卫肃立两侧,二十余匹骏马鞍套缰绳未解,在这大雨中一口气不缓地嚼料饮水。侍卫披斗篷在外,听见声响,敲车低声道:“殿下,可需在驿站休息片刻再启程?”萧尚醴倒在书架上,却启唇道:“不必。”四面一片漆黑,乐逾如在山洞中穿行,耳畔水声连绵,犹如瀑布,山洞又如迷宫,不见天日,无休无止。他情知是梦境,却不知该走还是该停。他在漆黑之中走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或是成日成夜,终于睁开眼。日光透入,纱窗打开,熏风袭来,他在海商会后园一座水榭中,湖面上廊阁曲折,窗对面即是几座高楼。一双纤巧的素手拧了帕子送上,腕上金环玉环,是聂飞鸾。殷无效走上前,道:“你可算醒了,你已昏睡三天,再不醒来就瞒不住了。”乐逾头痛异常,胸前火烧的刀伤更是难耐,抓住她手,步飞鸾识趣退避歇息去了,乐逾道:“虫卵呢?”殷无效自袖中取出瓷瓶,道:“螟蛉一生只有一枚卵,可离体保存两个月,两个月后再不食血肉就会死去。你可以放在我处,我替你保管。”乐逾脸色变幻莫测,殷无效道:“雄蛊在你身上种了太久,与你心脏长成一体,我没把握为你取出。”他没把握,世上想必无人再有把握。殷无效轻轻一笑,如蛊惑般道:“但是还有一种办法,——只要你成就宗师之道。‘无形真气’是小宗师的象征,成为小宗师后摘叶飞花皆可伤人;宗师的象征却是‘无垢之体’,成就宗师之时,筋骨血肉都要经受一番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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