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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数十里……闾阎之人与缙绅先生竞胜,而园林亭榭,秀甲一时。……盖其舟车四出,货镪所兴,铅山之重镇也。”[16]而明中叶江南出现的城市乡居化,更加速了园林的发展。所谓乡居化,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达官贵人、富商大贾,腰缠百万,追求封建的高消费,由城居地主向乡居地主移动,到乡间的山涯水曲,修建别墅、园林,远避市嚣,追求“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的精神境界,及四时皆有天然景色尽收眼底的赏心乐事。另一个方面,即在城内寻求乡村气息,财力雄厚者,建造“都市里的村庄”,财力一般者,也极力罗致花木奇石,植修篁数竿,以求足不出户,也能领略村景一二,朝朝暮暮,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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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论明代江南园林(2)
明朝人为乡居大唱赞歌者,颇不乏人。如莫是龙谓:“人居城市,无论贵贱贫富,未免尘俗嚣喧……我愿去郭数里,择山溪清嘉、林木丛秀处,结庐三亩,置田一区,往返郡邑,则策蹇从之。良友相寻,款留信宿,不见县官面目,躬亲农圃之役。伏腊稍洽,尊俎粗供,啸歌檐楹之下,以送余年,其亦可乎。”[17]也有人说:“入城居一二世后,宜于乡居则再往乡居,耕读相为循环,可久可大,岂非吉祥善事哉!”[18]顾元庆还专门论述了如去乡山居,必先识道的重要性:“凡山居者,先须识道,而未识道而先居山,但见其山不见其道,故心境未通,瞩物成壅,则郁郁长林,峨峨耸峭,鸟兽呜咽,松竹森梢,水石峥峥,风林萧索,藤萝萦绊,云雾氤氲,适足以资其喧耳。”[19]这里,实际上提出了乡居与美学修养的问题,具有一定的理论色彩。有人甚至概括出山居八德,也就是乡居的八大好处:“山居胜于城市,盖有八德。不责苛礼,不见生客,不混酒肉,不竞田宅,不问炎凉,不闹曲直,不征文逋,不读仕籍。”[20]这是对“羲皇上人”式道家共同体生活的向往,在田园风光中陶冶性灵,反而变得次要了。至于乡居者的具体生活情景,也是因人而异,大体上分为两种类型:一是把城市里的骄奢淫逸声色犬马,搬到乡间园林中去,追求特种“山林之乐”;一是以乡村为天然园林,过着桃花源式恬淡宁静的生活。前者可以苏州的范长倩为代表,史载:“少参范长倩居天平山精舍,拥重赀,挟众美,山林之乐,声色之娱,吴中罕丽矣。……卜筑此山,搜剔岩薮,疏凿池沼,建亭榭堂庑,植嘉树美竹,大费经营位置,遂为兹山增色。春秋花月,游人之盛如蚁。”[21]而后者,一首《山居吟》,可谓将这一类型者的乡居生活刻画得淋漓尽致:“红莲米,紫纯羹,饭后摩腹东村行。村中有古寺,松竹多纵横,与僧博弈罢,溪阁忽秋声。网三鱼,射三莺,蔌既陈,酒复清,采菱剥藕供先生。不衫复不履,无姓亦无名。如此真率味,休传到市城。……背山临水,门在松阴里,草屋数间而已。土泥墙,窗糊纸,曲床木几,四面摊书史。若问主人姓谁?灌园者陈仲子。”[22]当然,对城市居民来说,去乡村建园林者毕竟是少数人,多数人只能在城内因地制宜,修建大大小小的园林,三吴城中,尤其如此。时人载谓:“凡家累千金,垣屋稍治,必欲营治一园。若士大夫之家,其力稍赢,尤以此相胜。大略三吴城中,园苑棋置,侵市肆民居大半。然不过近聚土壤,远延木石,聊以矜眩于一时耳。”[23]
江南园林的发展,与明代政局的变化也是很有关系的。明中叶后,宦官进一步专权,党争激烈;明末的阉党、东林党,更是互为水火,闹得沸沸扬扬,直至明亡。急剧变化的政局,锦衣卫的横行,忠臣良将不断遭迫害、受株连,使不少正直之士政治上失去安全感,感到“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前程似茫茫苦海,心灰意冷,从而挂冠避祸,高卧林下,宦囊丰裕者,造园林以享天年,便蔚为风气。韩邦靖的《山坡羊》,屠隆的《渔阳鼓》、《逍遥令》,可谓生动地刻画出这部分人的心态。
《山坡羊》:肯靠山,南山北偃。肯倒海,东海西翻。我如今心儿里不紧,意儿里有些懒。如今一个个平步里上青天,一个个日日近龙颜。青山绿水且让我闲游玩。明月清风,你要忙时我要闲。严潭,我会钓鱼,谁不会把竿?陈抟,你会睡时,谁不会眠?[24]
《渔阳鼓》:俺少时,也有偌大的志量:秉精忠,立庙廊,奋雄威,出战场,去擎天捧日,做玉柱金梁……今日里,是天涯风波饱尝,心儿灰冷鬓儿苍。因此上撒漫文章,卷起锋芒,结束田庄。急收回一斗英雄泪,打叠起千秋烈士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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