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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鹤极大,高五尺有余,萧尚醴虽瘦削,在男子中却也高挑,鹤却只比他矮上一点。他见乐逾朝他看,就道:“先皇不喜欢听鹤鸣叫,宫中也就没有鹤,我想你多半喜欢,让禽鸟司驯养奉上,本来有三对,却病了两対半。”他话未说完,那只鹤已经向乐逾走去。萧尚醴欲叫小心,这只鹤生得强壮,曾击伤驯鹤人。可鹤走到面前,乐逾伸手去抚它颈项,它顺从地在他掌下仰颈。萧尚醴闭口不语,只见一人一鹤,相对而立。乐逾道:“你有羽翼,为什么不高飞?”萧尚醴知道他意有所指,心中钝痛,低声道:“宫中的鹤都被修剪过羽毛,只能在林间水上低飞,飞不高的。”乐逾重复道:“剪过羽毛,飞不高了。”又道:“鹤兄,不料你我同命。”萧尚醴心里一时难辨什么滋味,周遭一切都远去了。他心中道,你若不喜欢……待它春夏换过羽毛,我就放它走。却张口无言,直到乐逾对他皱眉走近,萧尚醴自顾脚下才发现,今晨岛上没有宫人服侍他更衣,他趿鞋出来,不知何时,鞋履已经散落了,如今竟是赤足站在湖边。他看着脚下,忽然身形一晃,被乐逾抱起。乐逾肩臂上还留有九星钉,这样用力想必十分痛楚,他却只道:“不要乱动,我抱不稳摔痛的是你。”他双臂用力不畅,犹自颤抖,萧尚醴却抱住他颈项,埋首在胸前单衣上。这样一步一步,走走停停,被他抱上回廊,抱入檐下,又抱着走过一重重帘幕,回到内室帐中。他与这个人纠缠数年,日日夜夜为情煎熬,也该到此为止了。以徒劳散他功力,以“忘忧”使他一忘皆空,已经如同杀了这个人一次,他还是要走。萧尚醴不知自己再疯下去会做什么,是否会做出更无可挽回之事,亲手残杀他?他心中有什么终于被挣断,乐逾才放下他在床榻上,他就抓住乐逾衣襟,手指发白,唯恐自己会反悔,道:“逾郎……给我十天,好不好?再陪我十天,十天后,我放你走。” 他说十天,说完却开始恨。只恨十天不可以化作一百天、一千天,可他再恨也不言语。白日在勤政殿内处事,不能与乐逾相伴,夜间一夜夜留在盟鸥馆。他自知与那人相对,过一刻便少一刻,连在夜间都不愿合眼。这样昼夜不眠,熬得过两日,如何能熬到第三日。夜间要乐逾陪他下棋,本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倦意上涌,昏睡过去。醒来在床帐里,乐逾的双臂内。他只见帐外灯光明亮,强撑起身道:“什么时辰了?”乐逾道:“天还未亮。”又将他往怀中拥,大手抚他放松的背脊,道:“为什么不睡?”萧尚醴抬起头,一双眼眸中燃烧的火光熄灭,漆黑黯淡,道:“你既然要走,又何必再来招我。我不睡因为一闭眼就看不见你,一睡就少了几个时辰与你相对。这答案你还满意?”他几日不眠,再美艳也有些许憔悴,乐逾看他双眸,捧起他下巴,自他额头吻到眉眼。这个人有一身铁骨,对待他时却是铁骨柔情,萧尚醴不再抵抗,听乐逾道:“你入睡时我抱着你,你做梦我就入你梦中,你是睡是醒我都在你身边,你又何必怕睡着见不到我。”萧尚醴这才在他怀中再合目睡上片刻,次日离开盟鸥馆,却召顾三公子入宫,许他与乐逾一见。这二人相会又在一艘凤舟上,正如上次相别在锦京郊外江上。弹指数年,上次言语往来犹是蓬莱岛主与春雨阁顾三公子,如今却是被软禁之人与垂拱令顾伐柯。凤舟在太液池旁停泊,一个微微眯眼看人,悠然含笑的俊雅公子脚下不稳,摇摇晃晃,小心扶着宫人的手上船。他曾穿锦衣,如今却只穿布衣。可这走路摇摇晃晃,没有官袍的垂拱令却使宫中人人不敢轻视。他沿路上船,船上一只香炉,两处席位,空空荡荡。乐逾坐下,颀硕高大,一身玄衣,反倒衬出鬓发的白。天子常服用色并无定数,只是萧尚醴登位以来,因他年轻又姿容过盛,常服也必用重色好将容色压下,玄色在宫中几乎成为天子服色。乐逾的衣色与他相同,必然是萧尚醴的授意。这二人都暂且不语,目光交互几次。宫人都已退到外间,顾三轻笑出声,因双足有旧伤,扶着坐席,慢慢坐下挪正,这番举动竟不失仪态,反倒有种从容优雅。乐逾上下看他一时,道:“垂拱令濯濯如春月杨柳。”顾三颔首道:“过奖。”宫人为他二人奉上茶水,顾三道:“旁人都说沧浪侯忘了,我却不敢信。”乐逾道:“为什么不敢信?”顾三一笑,如同想起往事,道:“我认识的那个乐逾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有些事我信一信无妨,但要是让我信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顶破天去我也至多信三成。”乐逾道:“看来在垂拱令处,乐某没几分信誉可言。这么一想,乐某真忘光了也好,就此改头换面从新做人,也能博得垂拱令刮目相看。”顾三拊掌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乐侯这辈子想来就是再忘十次,也做不到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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