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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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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富成了我的盟友,表现得勇敢而且智慧。四年后我获悉他的死讯。他生活的小村只有两百居民,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却超过六百。在这些人当中,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被警察抓了进去,一百四十三人在监狱里关了两个多月。这些数字可能有夸张的成分,不过专政机器确实开动了。我会时时记起他,勒富。

第二个星期四,我来到勒富指定的地点。这是一个中等城市里的贫民区,由于定居点政策才得以诞生的。我知道有人会来接自己,所以下了车就径直往前走,并按约好的那样,一瘸一拐。我做出很熟悉这地方的样子,目不斜视,好像对去哪儿心里有数。负责等我的人很快会认出我来,如果因为我表现失常而给他们添麻烦就没必要了。说实话,我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总是担心被人出卖。

一个女人,或者我该确切地说是一团运动中的黑乎乎的大东西飘到我身边,说话腔调犹如圣母似的:

“孩子,脚崴成这样还站在这儿!跟我来,到诊所来,我们会照看你的。来吧孩子,跟我来!”

我跟上她。

一走进诊所,嘟嘟囔囔的医生就开始帮我做检查,他找到子虚乌有的扭伤,帮我“治疗”。旁边有五个女人在向他絮叨本地的家长里短,声音大得刺耳。这里里外外吸引了不少凑热闹的人。见没有尾巴跟着我,也没人在意角落里来了个陌生人,医生于是趁乱把我带进里面的小院。我们拐进另一栋楼里,一直爬到顶; 然后开始从这个屋顶跳到那个屋顶,横跨了整个小区。对我,这回只是个开始,以后时不时会用到这种交通方式。直到现在,站在巴黎人满为患的街道上,我还情不自禁地想爬到屋顶上去。

医生示意我进一个楼梯间,然后转身走了。等我反应过来,他连人影都快不见了。

我心里不太踏实。我先让被阳光晃得发花的眼睛适应了一会楼梯间的半明半暗,然后慢慢往下走。我把匕首拿出来握在手里,刀刃对着袖口,稍有异动就可出手。

无惊无险地下到一楼。走道里有几个四到六岁的孩子。他们看来腼腆却很执拗,拦在我前面,抓着裙摆不放手。我推开他们,态度和善但也很坚决,我告诉他们自己会呆在原地,但他们不可以靠近我。孩子们很惊奇的样子,大概是觉得我的要求古怪,看来他们已经习惯于毫无顾忌地纠缠大人。虽然不高兴,他们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的提议,走开了。其中一个孩子跑上台阶,进了房间。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老头,还有两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年长的那个人问我:“你找谁?”

“神经坚强的人。”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来吧。”

我们走进一个很旧的房子,几乎就是破败不堪。污浊的味道和厚厚的灰尘让人恶心。味道像是从房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毯和靠垫上散发出来的,仿佛长时间没有抖过和晒过,在本地区这种情况可不多见。我强忍住厌恶,“舒舒服服”地在主人中间坐了下来。他们殷勤地递过一杯上好的薄荷茶,杯子颜色暗乎乎的让人生疑。

年长者继续刚才的问题:“坚强的神经,干什么用?”

“很简单,观察四周的氛围,一旦有什么变化就通知我。”

第六章 HADAG是一种鱼(5)

他们摇摇头,审视着我。我也在审视他们,只是没那么露骨。眼前的人看起来比最初那拨人显得坚强有力。但也更危险。慢慢地,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始聊。关于他们自己,关于家庭和责任,特别提到一些晦涩难懂的理论。接下来话就多了,他们说起穿越沙漠的目的,说到告密,迫害,入狱,审问和酷刑。他们把伤疤展示给我看,其中一个的背上伤痕遍布。他的同伴告诉我:

“他嘛,比别人运气。”

这不是讽刺,而是真话。他有幸碰上了一个“好心的施刑人”,对方没有专拣一个地方下手直打到受刑人皮开肉绽深可见骨,而让受刑处分散在整个背部。这样伤痕虽多,但都在表皮,痛楚少了许多。

我懂这些。可当我看到和我说话的年纪稍轻者背上那三道纵横交叉的醒目伤口时,整个人还是楞住了。我坐在那里一阵恍惚,犹如置身恶梦。这种感觉是奇特的,因为所受过的训练本该让我对此无动于衷才是。可恰恰相反,我心里充满了悲悯,因为我深知在这些伤痕背后隐藏了怎样的痛苦,而同样的痛苦很可能再次降临到他们身上。是多愁善感,还是有所预感?直到今天,我还会想起他,他从镜子里看着我,而那三道伤口仿佛长在我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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