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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不是寻常可言的滋味。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好一会,宣怀风才道,「你已经说完一句话,总可以放开我了。」白雪岚仍握着他,问,「你信我吗?」宣怀风大为踌躇。固然不能说不信。但是说信,倒更为矫情,仿佛两人有了什么别的东西约定了。宣怀风不肯回答,只说,「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昨晚本来就喝醉了,我自己也不够小心,没站稳,不然,也不至于摔这一跤。」 白雪岚惊喜交加,「你不生我的气?」「我再小气,也不至于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白雪岚原本是躺着的,这时候再也躺不住了,一只手撑着床单坐起来,眸中神光灼灼,「既然已经不计前嫌,那我求你一件事。我被迫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你随便找本原版的英文小说来,读给我听听。我法文虽然不错,从前学过的英文却忘得七七八八了,要是以后碰上和洋人打交道,这可要大大丢脸。全公馆里就你英语最好,我不指望你,又指望谁?劳驾,劳驾。」一番措辞,峰回路转。又把宣怀风拐成了自己的英文老师。那一日开始,宣怀风就陪着白雪岚养伤。他这人儒雅俊秀,但从小就有一点痴气,觉得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既然是为人做事,很应该认认真真,诚诚恳恳,一片心意方可对天地日月。就算对上白雪岚这么个无赖,也该信守着原则才是。所以白雪岚养伤这些日子,宣怀风倒真的很实在,每天都到房里坐着,拿原版英文小说和他读上两三个小时。白雪岚生怕他太过辛苦,伤了嗓子,每隔两刻就叫他停一停,彼此围着圆桌,喝点热茶,宣怀风常常借此给白雪岚讲解英文里的语法结构,白雪岚便笑称他做「宣夫子」。偶尔,两人也聊点海关上的公事,渐渐的有了共同话题。尤其在禁止鸦片一事上,颇有话可谈。宣怀风惊诧不已,暗谓人生之事,不可意料。他再没有想过能和白雪岚聊得相投的。后来,宣怀风答应了白雪岚,三顿饭也不到小饭厅去吃了,就便端到白雪岚房里,两个人坐着一道吃。白雪岚也有一样毛病,从小被家人娇纵惯了,无法无天,最是个任性妄为,胆大包天的人,凡事都必依着他的喜好,一旦遂了他的心,什么都是好的。他看见宣怀风对自己温和了,当然大遂其心,便着力把自己浑身力气都使出来,尽管地温柔和蔼,细致体贴,就算偶尔忍不住露出本性,调笑一句,见着宣怀风脸色不对,顿时就转了口风。使劲浑身本事,几天下来,把自己和宣怀风的同僚友谊提到一个全新的高度。宣怀风虽没有投怀送抱,但也不像从前那么见他就见了瘟神似的躲了。白雪岚对此大为满意,心情一好,伤口也好得快,过了几天,再也不肯躺在床上,宣怀风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陪他在公馆里到处闲逛。幸好这公馆原来是清朝一个大王府改成的,假山流水,曲桥幽径,颇值得闲逛欣赏。这天两人逛了一小会,正在靠背走廊下,讨论清代建筑的不对称性和外国建筑的对称性的优劣时,管家找了过来,对他们说,「医生来了,说要给总长的伤口做例行复检。还有,宣副官手掌上的绷带应该也可以拆了。」宣怀风松了一口气,「早该拆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一直缠着这几条烦人的东西,大不方便。」白雪岚说,「你口口声声要我小心伤口,小心伤口,怎么你自己的伤口就这么马虎呢?」宣怀风反驳道,「子弹打出来的伤,怎么可以和玻璃扎的伤相提并论?」两人一来一回的说着,就到了房门口。徐医生早和助手在里面等着了,见他们来都站起来问好。白雪岚不让他们先帮自己检查,指着宣怀风说,「给宣副官先看看手上的伤,小心一点,别留下伤疤了。」宣怀风要推辞,被白雪岚不由分说地推给了医生。宣怀风只好坐下来,老老实实地伸出手。解纱布的时候,白雪岚就站在他身后看着,那目光,看得宣怀风掌心麻麻的。徐副院长在白公馆走动得勤了,对宣怀风的重要性也略知一二,动作十分小心,揭开纱布,看了看伤口,便笑着报喜讯,「复原得很好,等痂自然掉落,应该不会留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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