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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茂在哪里?”沈绥问,她的这个问题,似乎与上一个问题没有表面联系。但细想,还是有的。她缓缓指了指竹屋西北角一块地板,再无言。沈绥向外道:“进来几个人,把那地板撬开。”有几个胆大的府兵拿着撬棍进来了,沈绥又对忽陀道:“把竹篮给我。”忽陀将那一直提在手中的竹篮递给了沈绥。沈绥揭开竹篮覆盖的蓝布,将篮子放在了张大娘子的眼前,道:“多谢你的绳索,救了我的命。我当时劈开了一具悬棺,那是你辛苦打造雕琢的,我心中过意不去。悬棺落入江中毁了,身躯也被山魈分食了,只剩这条手臂。”沈绥明显的感受到她的呼吸越发急促,隐有胸瘘之声。但她已失去了发怒的气力,最后只是颓然道:“第几个悬棺?”沈绥回忆了一下:“中间偏西那一列,从下数第五具悬棺。”“他是我小舅舅……”她道。沈绥默然。“这手臂,焚了,敛了灰,撒入江中罢。你为他上柱香,就在那下面,有他的牌位,他叫周应。他不会怪你的,他生前,最是与人为善。还有…还有我阿妹……”张大娘子絮絮叨叨地说着。沈绥道:“好。”地板被撬开了,沈绥带着人进入其间。这是一条长长的地道,并无人工雕凿的痕迹,是天然形成的。空间不大不小,刚好够一个人站立着通行。地道先是向内深入了一里多,又向下延伸几十丈,最后抵达洞口。一出洞口,便是一个十丈见方的窟室,正北的方向,摆放着一张硕大的牌案,其上叠放着八十多座牌位。全是周家村人的牌位。牌案前,有着更让人震惊的景象。一个硕大的十字架立在地面之上,一个人被头朝下绑缚其上,双臂张开,双足并拢,脖颈被割开,血已经流了满地。那伤口不大,血水恐怕流了很久才流干,这种死法有多折磨,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晓。地面上的血尚未完全干涸,恐怕他彻底死去也就是这两日之间的事。洞窟内弥漫着血腥气与腐尸气,那个绑缚在十字架上的人,也即将开始腐烂。沈绥有些心悸,脚下一滑,没站稳,差一点摔到。幸亏身旁的忽陀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她才不至于太过失态。“大郎!”忽陀很是紧张,他也明白,眼前的景象对大郎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火光明暗中,沈绥的面色有些发白,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然后强行镇定情绪,步履踉跄地走上前去查看。“是……是朱元茂……”沈绥在仔细观察了十字架上绑缚的人后,回道。那个曾经在军界叱咤风云,身高六尺多的魁梧将军,如今成了这样一副腐尸的模样。沈绥多想将他复活,然后揪着他的衣襟,逼问当年之事,但是他死了,如此草率又不负责任地死了,她再也不知道该去问谁。百转千回,最终还是要重头再来,还是要重头再来啊!她默默坐在血泊之中,任残留的血水染红衣衫,沉默不语。朱元茂长江游船失踪案告破了,与此案一同告破的还有一年半前的卢子修一家满门虐杀案。这两起案子牵扯出了十六年前的周家村灭村案,但是周家村案却因年时久远、证据不足,未能立案重查。最终只是因为张大娘子的一句证词:“是卢子修杀了周家村全村人”而被定案。周家村的血腥罪孽,最终被归到了一个死人的头上。沈绥心情很不好,从奉节来到江陵的这几日,她很少说话。她骑在马上,随着大部队入了江陵府,俊俏的侧脸透着刀削斧凿的严峻。江陵府刺史箫仲飞出城来迎,一身赤红官袍看着如他的心情一般飞扬。他心情是真的好,摆脱了那起让他愁白了头发的卢子修满门虐杀案,真是让他仿佛年轻了好几十岁。而破了此案的沈绥,自然就成了他的大恩人,必须要好好感谢一番。然而沈绥对他却有些冷淡,她实在打不起精神来应付这位江陵刺史。好在,沈绥的疲惫张说是看出来了,应付箫仲飞的事,就被他揽走,交给了裴耀卿与刘玉成。三位钦差、张说以及随行的张若菡等人全部入住了刺史府。刺史府早就做好了迎宾的准备,每间客房都派了粗使仆役。沈绥一入府就唤来了洗澡水,入浴更衣。晚间,还有一场接风宴,他以疲累将病为由给推了。她打不起精神来应付任何人,只想好好睡一觉。氤氲的水汽蒸着她的面颊,她将头脸没入水中。水下的世界,是奇异的世界。听不见烦扰,看不见纷争,只有一片静谧。她的长发散在浴桶之中,浮在水面上,如温软的黑云。她想到了张大娘子,听说闺名叫做瑞锦,她的妹妹叫瑞秀,两人其实是双胞胎。很多很多年前,在她们还很小时,张越的家里人抱着她们走过江陵城的街道,羡煞旁人。她们是江陵城著名的“双生花”。她们的父亲是江陵府的司马,是从五品的地方大员,是十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的寒门学子。她们的母亲周氏虽然只是木匠家的女儿,但与张越是糟糠夫妻,不离不弃。张越父母早逝,是周家含辛茹苦地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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