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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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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她是否是因为他而难眠,却笃定自己难眠的缘由是她。

曾经,他对她言辞戏谑,时时语出捉弄,看她无奈的表情,看她薄怒的神色,只因,他觉得自己所心仪的女子应该更像一个人,喜怒哀乐环伺身侧,偶尔娇嗔,偶尔愤然,而不是该像一个神,时时冷漠,只记得悲天悯人。他很怀念在素瓷居的那一日,她睡在他的怀中,睡脸如此静谧,睡姿与他的怀抱如此契合,连微微的呼吸也撩拨得人心猿意马。那一刻,他不禁思量,那些留名青史的风流天子是不是也如他这般,不过被美人凝眸回望了一眼,却是从此失心失魂,挚爱一世,恨不得捧上河山以讨美人欢颜。

可惜,他是君王,却并非风流少年,她是佳人,却并非倾国祸水。她寄望的是他所统御的天下,而不是他这个人。他知道,自己是朱祁钰,并不是风湛雨,没有任何的立场尽诉深情,如今,即便是靠近她,也可能让她背负困扰,内疚难安。这样的女子,值得每一个男子用双手去呵护,用一生去思量,爱她便就够了,无谓与她徒增烦恼。

可是,风湛雨又知道么?这样的女子实在不易觅得,不应让她再涉身尘寰,只该让她在那种满陶菊苏竹之处为关雎清风迎风飘袂,为蒹葭流水溯游从之,琴箫合鸣,泠泠而歌;待得满槛梨花烂漫之时,用花开的声音衬出她恬淡的笑颜。

只因,她的美更适合盛放在尘世之外。

思及至此,他不免心驰神动,大手一挥,将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统统掀翻在地,匆匆对随侍在旁侧的兴安吩咐了一句:“备绢宣,朕要作画!”

兴安差异之余,却也不敢多问,只忙不迭地取来上好的姑田绢宣,铺于条案之上。朱祁钰袂角猎猎,随着那或急或缓的琴声,下笔或轻或重,磊落挥霍,如痴似醉。淋漓的墨韵中,水气氤氲,墨华飞动,飞白,沉墨,中锋,散毫,浓墨淡彩地描出一朵出水莲的雏形,毫锋颖脱得犹如浑然天成。正画得酣畅淋漓,原本清幽的琴韵却突然似裂帛般骤止,只余似有似无的颤音,动魄惊心。

朱祁钰骤然止了笔,眸光犀利如针,正在疑惑琴声为何骤止,却未曾料想,此时,琴声又再度响了起来。依旧是方才那戛然而止的曲子,可韵味却差了太多,不仅不复方才的清越,仿若将哀怨悲愁凝成一笑,点点泪痕却垂挂腮边,透出淡如薄雾的苍凉,而且,随着琴音弥漫,原本的空灵也已衍变成黯然神伤,用不成语言的音调奏尽哀婉。

她琴音如此虚渺,似乎是有些心神不宁,心绪不稳。她素来性情温和淡漠,如同斋戒的苦行僧一般,时时借琴音定心静神,以她的音律修为,即便是乱了阵脚,也绝不会于琴声中泄漏半分,可今日——

为什么她今夜的琴音会如此的悲戚?无力得仿若连拨弦也渐慢了起来么。莫非,是她在想念她的情郎——那名唤风湛雨的洒脱男子?可是,想念为何也能生出如此的黯然幽怨?她到底是怎么了?

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在惊扰她的心绪!?

朱祁钰略略心惊,手中的狼毫重重一顿,墨迹顿时浸透了雪白的姑田绢宣,污了那浓淡相宜的绝佳妙笔。他心有所念,几次欲起身,想要立刻回独倚殿探视她,可却犹豫着彷徨着,最终不得不告诫自己平心静气,只当是什么也没听见。将那污了的画作揉成一团,随意搁置在一旁,他吩咐兴安将掉落的奏折一一拾起来,复又进行着枯燥的批阅。越是想静下心来批阅奏折,他却没由来地越是心神难定,数次提笔,却迟迟落不到纸上,那笔端凝着颤颤的墨滴,一如他的心,只要沾上和她有关的事,便怎么也无法再静如止水。

琴声依旧叮咛作响,随着韵律渐渐高亢,不经意地瞬间上扬,撕心裂肺般拔高至顶端,随即却细碎纷扬地陡然落下,无情地碎成一地粉末。

在那一起一伏,落差极大的音韵之间,朱祁钰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他眸光骤黯,神色一凛,将手中的狼毫猛地掷于地上,也不管狼毫之上所携带的乌黑墨迹脏了地上那绣着宝相花的赤红锦毯。

“摆驾独倚殿!”

冷冷的声音严苛得近乎无情,也不理会滞愣在一旁,一时无法回神的兴安,骤然起身,率先出了文渊阁。

两队宫娥持着八宝盖珠琉璃灯在前头开路,大内侍卫一路簇拥着他。他步履匆匆,左转游廊,右行长道。金绣乌缎的靴子踩在地面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沙沙的回声。明明不过短短路程,在归心似箭之中,却长远得仿似没有尽头。

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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