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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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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幽幻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夜半了。铁窗外的琴音还在响着。苏轼痛苦的灵魂又飞扬起来。

他想到贬逐生涯开始的杭州。烟柳画桥、荷花游舸的西湖,曾宽慰过一个贬臣滴血滴泪的心;深邃安逸、宁静清远的禅寺道院,曾愈和了一个贬臣怀辱怀恨的创伤;春花秋实,殷情深意的山村农舍,曾拂去了一个贬臣心头的迷雾;论佛谈禅、抚琴歌舞的朋友,曾给予了一个贬臣无尽的关切、无尽的鼓励、无尽的友谊、无尽的勇气;连那载着一个贬臣心声的《钱塘集》,也是杭州给予的!杭州,梦魂萦绕啊!

他想到贬逐生涯结束的湖州。蔚蓝的碧浪湖,曾留下了一个贬臣的足迹;碧浪湖畔的渔村,曾留下了一个贬臣的诺言;湖州城的府衙,曾留下了一个贬臣的惶恐;湖州城的小巷,曾留下了一个贬臣的哭声;湖州城北门外的码头上,曾留下了一个贬臣永远忘不了的眷念,眷念着那些焚香洒泪的黎庶和那位临窗缫丝、飞船赠物的渔女!湖州,铭心刻骨、忘怀不了的湖州啊……

人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啊?若是为了吃喝拉撒睡活着,为什么又要十年寒窗、闻鸡起舞地贪读圣哲先贤的言行,折磨自己呢?若是为了用诗书礼乐填充自己躯壳的空虚,为什么又要步入坎坷曲折的仕途呢?若是为了谋取仕途的高官厚禄,为什么又不安于高官厚禄的享受,梗着脖颈“逆鳞直谏”呢?若这种“逆鳞直谏”出于对君王的忠诚,为什么这种忠诚却引起君王的猜疑呢?难以捉摸的仕宦人生,欲东而西,欲南而北,欲走向九天至美至善的仙境,却落入了九地至罪至恶的地狱,这个谜谁能解得开啊!屈原“问天”,终生不解天道的谜底沉江了;贾谊“问苍生”,半生不解人道的谜底愁死了。这官场上不解的谜底,也将毁掉自己的生命!人来到这个世间,也许本无目的,一切追求和探索,都是一个时代所强加的。幸运者是撞上了机缘因幸运而流芳干古;倒霉者也是撞上了机缘,因晦气而遗恨终生,都并非人生于世的所求啊……

人生原是一股从生到死的云烟,既不值得夸耀,也不值得悲哀。死亡,灵魂上天入地了,荡空游海了,成神成鬼了,无影无形了,无色无味了,不知何处而来,不知何处而去,一切都顺乎自然。留在人世的,只有自己知道的遗憾和忧伤啊……

自愧自疚的遗憾,自悲自哀的忧伤是万古不灭的。由于自己的糊涂、软弱,闯祸累人,累及司马光、王诜、王巩、范镇、张方平、孙觉、李常、刘攽、刘恕、陈襄、刘挚等三十九位朋友,为罪殊深,悔恨不已。狱墙如山,牢房如井,只怕连当面向朋友们致歉告疚的机会也没有了。特别是对君实、晋卿,更有着粉身莫赎的歉疚,君实友中之师,晋卿友中之友,今罪累而至绝境,纵然能以高风伟岸而怜惜原谅苏轼,苏轼魂归泉台,也歉疚而茫茫无止期啊……

苏轼慨然坐起,屈身矮几前,提笔写下了“绝命诗”,以遗弟弟子由: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

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

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

与君世世为兄弟,再结来生未了因。

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

梦绕云山心似鹿,魂惊汤人命如鸡。

眼中犀角真吾子,身后牛衣愧老妻。

百岁神游定何处?

桐乡知葬浙江西。

苏轼诗成,恳请狱卒梁成在他“遭遇不测”之后,转遗弟弟子由,梁成默然点头允诺,接过诗稿,藏于怀中。苏轼向梁成深深一揖作谢,便转身倒在草榻之上。他已了却了全部心事,无所挂牵了,在狱卒梁成心事重重地走出牢房落下铁锁之时,苏轼已然入睡,且鼾声如雷。

也许因为新来的罪犯在旁,狱卒梁成害怕苏轼托付遗诗之事泄漏获罪,也许梁成阴负监视苏轼一举一动之责,他在走出牢房之后,便片刻不停地把苏轼所遗弟弟子由的诗作交给了狱吏,狱吏连夜就上呈了福宁殿。

天亮了。新来的罪犯在苏轼依然如雷的鼾声中,从屋角站起,立即收拾起席片被褥,走向牢门。在踏出牢门的刹那间,他停住了脚步,望着熟睡的苏轼,诡秘地一笑,返身走到苏轼草榻前,在苏轼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苏轼睡得香甜,仍不见醒,只是翻了一下身子,又打起鼾来。新来的罪犯微笑摇头,咽下涌在嘴边的话语,快步走出了牢门。

苏轼做梦也不会想到,与他同室一夜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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